「端王殿下的吩咐,叫奴才們在您來之前就給她骨頭打折了,您有什麼問的,也問得快些。」
貴妃皺著眉:
「還是個孩子呢,再給打死了。」
「不會,奴才手下有分寸,疼是極疼,卻不傷要害。」
貴妃娘娘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當初沈家掘地三尺都挖遍了,小丫頭,香囊在哪呢?」
我不知她說的什麼香囊,卻嚇得夠嗆。
她不是為什麼鐲子而來,也不是為爭寵而來。
我渾身又疼又冷,只覺完了。
全完了,我再熬不出去,見不到翠萍了。
想起翠萍,我流下淚來,狠狠地咬了一口舌頭,兩眼一翻就吐了血出來。
什麼狗屁香囊,得我能活命才給你找吧。
18
我再睜開眼的時候,又見到了翠萍。
她臉色蒼白,渾身都被雨澆透了,眼中的紅絲比我走的時候更多。
「小姐,你受苦了。」
她湊上前來,卻不敢抱我,眼睛上下來回去尋我的傷口。
「你才十歲,她們怎麼下得去手。」
翠萍的眼淚如不要錢一般掉下來,一對一雙的。
我張開嘴,滿口都是鐵銹味道,嗓子也疼得厲害。
「翠萍不哭,我早該死了。」
我早該和沈家一起死在流放的路上,我想娘親了。
翠萍退后一步,堅毅地看著我:
「你不會死,我有孕了,別怕,我會救你出去。」
19
翠萍說話從不食言,她說救我出去,第二日我就被放了出去。
慎刑司推了一輛板車,給我灌了一口水。
板車推回微云宮的時候,我張了張嘴,嗓子卻再發不出聲音。
翠萍的淚落了一地,就連江嬪也開了門,站在階上遠遠地看著。
太醫說我嗓子徹底廢了,手也落下殘疾,往后不能提重物。
這太醫本是來給翠萍看胎象的,給我開了方子又去給翠萍把脈。
「小主這幾日動了胎氣,安胎藥每日兩副,必得準時喝下。」
等人都走了,翠萍才抹了一把臉上的淚。
「她本是不確定咱倆是否知道,暗中派人看著。現下不知怎麼,對你動了手。
「小姐,現下,我會將一切都告訴你。咱們找盡這世上的名醫,一定能醫好你,等這一切都平息了,我就送你出去。」
我沒法說話,身上也沒有力氣。
翠萍擰了一把濕帕子蓋在我腦門上。
「三年前沈家大宴,貴妃和端王在后院私通,兩人衣衫盡褪,忘乎所以,被沈夫人撞見了。
「當日沒有戳破,貴妃繡給端王的香囊卻掉在了地上。
「這樣的事兒,告發了是死,不告尚還能茍活。
「夫人和老爺商量一宿,決定當作不知。
「沈夫人處置了那日跟她一起在假山后頭的小丫鬟,又將香囊藏了起來。
「可端王還是查到了蛛絲馬跡,他不肯自己的心上人有一絲危險,與老爺商量。
「說是做局,沈家流放塞外,可私下里,端王卻能找人調轉乾坤,把沈府一家都送到江南老家去。」
原是這般,是這樣。
可父親就信嗎?這樣的說法,明明是騙人的。
翠萍也搖頭:
「老爺沒有辦法,沈家這些年也不干凈,官場沉浮,哪里有沒把柄的人呢。
「夫人卻是不信的,抄家的前一日,夫人找到了我,她讓我帶你走。
「傻小姐,你已不記得了,當初我家鄉發大水,半個村子的人都淹死了,我到京都來投親戚,叫打了出來。三日水米未進,險些要餓死在大街上,是小姐給了我一串糖葫蘆,還記得嗎?」
翠萍一會兒溫柔地笑,一會兒又掉眼淚。
「對不住,我沒有護好你。」
我眼睛酸澀,早在被打的時候已經哭得沒什麼眼淚了,此時卻沒有憋住。
翠萍,我不能彈琴了。
你總想讓我學彈琴,我如今再學不了了。
20
當初張有瑕找到我們的時候,本是要打探出我和翠萍到底知不知道這件事,手中有沒有香囊。
若不知,若沒有,當即就是要死的。
翠萍說她也不知道張有瑕是如何說的,竟把端王都蒙騙過關了。
可圣上的出現,讓翠萍知道,我倆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死了。
所以她若有若無地用一些法子令皇帝惦記,令貴妃不安。
她嘆了一口氣:
「本是想能進宮做個廚娘的,皇上眼皮子底下,咱總還有一線生機。若在外頭,可真是悄無聲息便死了。
「可誰知道,誰知道卻是我攀了高枝,將你帶到這一片虎狼窩中。」
傻翠萍,若沒有你,我早死多少次了呀。
我轉過臉,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緩緩搖頭。
我知她懂。
這本該就是我的劫難。
21
因為翠萍胎象不穩,皇帝接連三天都宿在微云宮。
連一向低調的皇后都派人送了好多東西。
等我身上的傷都結了痂,江嬪死了,死于中毒。
她那扇常年都不怎麼打開的門,太醫進進出出,忙活了一個晚上。
翠萍說,江嬪把她的保胎藥喝了,誰都沒攔住,小丫頭剛在廊下熬好了藥,她就瘋了般搶過去一飲而盡。
死于七竅流血,腸穿肚爛。
沒有人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去搶那碗有毒的藥,甚至沒有人知道她是否知道這藥里有毒。
一直伺候她的大宮女也死了,死前她來見了翠萍一面。
「誠貴人不必難過,我們主子早就活不下去了,她說您唱的那個小曲好聽,像她家鄉的小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