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淑妃被她的話嚇了一跳:「貴妃娘娘……志向不小……」
嫻姐兒笑道:「淑妃娘娘在六尚局都培養了小宮女,連皇上身邊的司茶小太監都是你的人,你的志向也不小。」
林淑妃訕笑一聲,說道:「皇上親政了三年,就和太后斗了三年。先皇后在時,后宮還有規矩。她薨逝后,太后想執掌后宮鳳印,皇上沒讓。現在鳳印在鄭尚宮手里。她一個五品女官,執掌鳳印,名不正言不順的,后宮愈發亂得不成樣子。本宮不過是求個自保。」
她輕輕撫摸肚子,有些猶豫,「就算本宮與貴妃的娘家能夠合力,也不一定能穩住朝堂。」
嫻姐兒說道:「當朝首輔陳紹元陳大人……」
她遲疑了一瞬,才說道:「與我許國公府乃是世交,我請父親去請他出面……」
我心中了然,這位陳紹元大人,就是當年國子監陳祭酒家的公子,和嫻姐兒訂婚的那位。
只沒想到僅僅三年,這小公子已經平步青云,登上首輔之位。
林淑妃目光大亮:「若能有陳大人相助就好了!太后和皇上都想逼宮,我們不如就等著那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事情的發展出乎意料地順利。
這一次我與嫻姐兒沒有去跟皇上告密,只是鎖緊了宮門不再外出。
事起那日,林淑妃似有所覺,早早來到紫玉殿中。
紫玉殿里,香枝早就被小言子扣在偏殿,無法與外面通消息。
太后的人沒有在秋蕪殿中找到林淑妃,只能悻悻作罷。
29
林淑妃坐在紫玉殿,拍著肚皮,捏了桌上一個小點心吃。
嫻姐兒笑著給她斟了一盞茶,說道:「你倒不見外。
」
林淑妃呷了一口茶,說:「你我同坐江山,何分彼此。」
她正色說道,「要不是今日你提前警示,我還不知道太后已經發現我有孕,要利用這個孩子逼宮皇上。」
說著,她握住嫻姐兒的手,說道,「這孩子的命是你救的,我們一起做他母親,教養他長大。」
半日后,京畿營叩響了紫玉殿的大門。
嫻姐兒和林淑妃互相攙扶著走了出去。
京畿營林統領、許國公、首輔陳大人一齊站在門外。
他們看見林淑妃和許貴妃相扶而出,面面相覷。
我越眾而出,對眾人說道:「諸位大人齊聚在紫玉殿前,所為何事?」
陳首輔遲疑一下,忽然躬身行禮道:「宮中出了大事,請娘娘主持大局。」
林、許二人立刻也躬身行禮道:「請娘娘主持大局。」
他們都沒有說是哪位娘娘。
我看向嫻姐兒和林淑妃。
只見她們對視一眼,同時沖我點了點頭。
我咳嗽一聲,說道:「淑妃娘娘身懷龍裔,已和貴妃娘娘說好了一起撫養小皇子。」
許國公正要張嘴說話,林淑妃說道:「本宮已與貴妃結為金蘭姐妹。本宮所出就是貴妃所出。」
她拉著嫻姐兒的手,說道,「至本宮生產,還有數月,有賴妹妹照顧了。」
嫻姐兒也握住她的手,說道:「姐姐放心,定能平安生下小皇子。」
殿外眾人齊齊一靜。
忽然,陳首輔跪下磕頭哭泣道:「蒼天有眼,為我大夏留下龍裔,江山后繼有人。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人齊齊下跪,山呼:「娘娘千歲!」
至此,大局已定。
皇帝太后一齊崩逝,宮中秘不發喪。
數月后,林淑妃誕下了一個孩子。
之后不久,宮中喪鐘齊鳴,宣布皇帝駕崩,新皇繼位。
林太后和許太后兩宮并立,垂簾聽政。
而此時,我背著小包袱正慢慢走出宮門。
新皇繼位,大赦天下。
因新皇年幼,后宮空置。太后慈恩,放歸宮中多余的宮女。
臨行前嫻姐兒拉著我的手說:「大姐姐,你真的要走嗎?」
我看著她,緩緩地點了點頭。
林淑妃生產時,嫻姐兒帶人將產房圍得密不透風。
她在床邊拉著林淑妃的手安慰她說:「姐姐放心,小皇子定能平安降生。」
產房內全是嫻姐兒帶來的人,林淑妃的人都被攔在了外殿。
「如果是個小公主該怎麼辦?」
一個產婆低聲說道。
「必會是個小皇子,本宮就在這看著呢!」嫻姐兒冷聲說道。
產婆們不敢再說話。
之后,林淑妃果然生下了一個小皇子。
嫻姐兒抱著孩子,看著已經力竭昏迷的林淑妃,臉上露出微笑。
我忽然驚覺,這笑容竟有幾分像原來居住在慈安殿的太后。
林淑妃生下的是公主還是皇子,根本不重要。
嫻姐兒認定了是公主還是皇子才重要。
但嫻姐兒真的認定這個孩子是個皇子嗎?
在嫻姐兒的刻意安排之下,林淑妃的宮人們都不知道林淑妃生下的是男是女。
幾年后,待嫻姐兒籌謀妥當,今日的安排會不會變成與林淑妃爭權的籌碼?
我不敢再想。
我回頭看向金碧輝煌的層層宮殿。
它們好像一只只巨獸,張大了嘴,吞噬著人間的清明。
只要待在這皇宮里,就會彼此爭斗不休。
我毅然回轉了頭,朝著宮門走去。
在排隊的宮女人群中,我意外發現了一張熟面孔。
是那個在尚衣局,我走進院子,第一個站出來說話的高個子柳葉眉小宮女。
她也背著一個包袱,朝著宮門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