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給客人倒酒的時候。
還有我躺在船上曬太陽的時候。
他曾經多次停留在我的歲月里。
只是,那些銀子我一直不敢怎麼用。
天上掉出來的,我怕再收回去。
大巫重重地嘆了口氣:「讓她走吧,這里的人若知道她與明桑有關系,怕也不會善待她。」
我朝司徒崢騎著的馬匹走過去,扶住他踩在馬鞍上的靴子,晃了晃,說:「司徒哥哥,你帶我走吧。」
司徒崢伸出手來,他說好。
被抱上馬的時候,我緊緊地貼到他懷里去。
9
在馬上時,司徒崢和我說明桑的故事。
明桑及笄后離開南疆,去到了京城。
司徒崢的父親對明桑一見鐘情,不顧一切也要將出身卑微的她娶為妻室。
幾年來琴瑟和鳴。
可在司徒崢八歲時,父親因為逐漸醉心于權術,又貪圖仕途順遂,決意納京城貴女為平妻。
明桑不愿意與人共侍一夫,便獨自回到南疆,隱姓埋名地生活了下來。
她就是在那時候,收養了我。
我問:「那時我幾歲?」
司徒崢:「一歲多,不到兩歲。」
「你那時難道已經來過南疆了?」
司徒崢搖搖頭:「我沒有,是父親的探子回來說的。我第一次踏上南疆,大約在十四歲,那時傳來娘親死訊,父親才允我千里迢迢趕過來。」
「為什麼會有探子?」
「我那狼心狗肺的父親吃著碗里的看著鍋里的,既不舍仕途助力,又放不下娘親,便讓人時時觀察動靜。后來被繼母察覺,心中生妒,打算讓人除掉娘親。」
我頓時坐正了身子,說:「這就是你說的被人做局?」
「是。」
「做局的人呢?」
司徒崢輕描淡寫道:「參與其中的,有我繼母,有她娘家哥哥,都在一年前被我殺了。
」
我嚇了一跳:「你殺人了?官府知道嗎?」
司徒崢:「在我身上無直接證據,卻有端倪可尋,一時間流言四起,于是圣上將我外放。」
我扁了扁嘴,道:「外放,就是把你放到我們這里?」
「嗯。」
我來氣了:「是因為要罰你,所以把你趕過來。可是我們這里有什麼不好的?」
「倒也沒什麼不好的,山好,水好,」司徒崢輕聲說,「姑娘也好看。」
「什麼嘛,他們又說你不愛看姑娘。」
「可我常看你啊。」司徒崢說。
10
我抬起雙手捧住發熱的臉,等沒那麼燙了,才放下手。
又問:「那為什麼你又要回京城了?」
司徒崢說:「向圣上遞了辭呈,他才急召我回去。」
「你辭官啦?」
司徒崢:「一是與司徒家割席,不再受其蔭。二是早晚要將你帶離南疆,我們可以往西走,也可以往東,唯獨不好將你帶回京城。」
「為什麼?」
「娘親在京城的宅子里生活得并不高興。」
我摟住司徒崢的脖子,說:「你記得我在船上給你哼的歌嗎?那是你娘親教我的。」
司徒崢說:「我知道,她給我唱過。」
「司徒崢!難怪你總故意罰我。」
「你次次都被我抓包,還能怪我?」
我嚷道:「誰讓你整天盯著我。」
「我也不知道是誰,大清早地跑到官邸來說思念我到夜不能寐。」
「......反正不是我。」
11
山路崎嶇,尤其在夜間,更加難行。
司徒崢對周邊環境格外警惕。
忽然間,他停了下來。
我坐在馬上,提著燈往前探。
有人!
我起先以為是馬隊,誰知司徒崢在我耳邊說,他爹司徒朔來了。
我看向領頭的中年男人,眉頭皺了皺。
司徒朔下了馬,緩緩向我們走過來,他定在馬前盯著我看:「你也像明桑一樣,是巫女嗎?那你告訴我,下什麼蠱才能讓我兒子回心轉意?」
說完,他露出古怪的笑容。
司徒崢厲聲說:「蠱是有的,但得讓你剜空心頭血來做引子,你也肯嗎?」
司徒朔冷眼看著兒子,罵道:「小兔崽子。」
司徒崢:「讓開。」
司徒朔依舊紋絲不動,他問:「你帶這巫女走,是想娶她嗎?」
司徒崢沉下臉,沒好氣道:「你管地管地的還管我娶老婆?」
司徒朔無奈地嗤笑,說:「我是管不了你了,連你要辭官這樣的事,我竟比圣上知道得還要晚,」他收回笑容,威脅道,「你若不下來說清楚,等你回京面完圣,哪個關卡都不會放你走。」
可當司徒崢真下馬對峙時,司徒朔卻徹底撕破了臉皮。
他下令,讓手下圍攻司徒崢。
司徒崢被包圍起來的時候,司徒朔獨獨走向我這邊。
他手上拎著一個鈴鐺。
鈴鈴當當地,清脆地聲音在山里回蕩著。
「箐箐,」司徒朔喊我的名字,「你認不認得這個?明桑從前,是不是常用這個逗你玩?」
我有些晃神。
鈴鐺……每每貪玩不歸家,明桑站在門口搖幾下鈴,我就會循聲跑回去。
我好像聽到了明桑的聲音。
「箐兒,這里。」
「箐兒,快到娘這里來。」
「過來箐兒。」
耳邊縈繞著明桑的聲聲呼喚。
我再次循聲,奔向鈴鐺的方向。
忽然間,鈴鐺消失了。
等我看清司徒朔已經閃開時,山崖的冷風也吹醒了我。
我站在崖邊,身子搖搖欲墜。
「木箐箐!」司徒崢朝我撲過來。
就在司徒崢用盡全力拉住我的時候,我卻用余光看見他的父親司徒朔狠狠往他背上推了一把。
12
司徒崢墜下了深不見底的山崖。
我被嚇得失聲,眼淚大顆大顆地掉。
司徒朔卻發出近乎癲狂的笑聲,他說:「既然已經無法為家族所用,那死在回京途中, 還能落一個因公殉身的榮號,也算最后再添點貢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