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棠目光沉沉地盯著我,「這便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誣我祖父清名,讓他差點不清不白去了。真讓人不齒啊。」
「衛棠,衛家人獨你沒有資格同我說這話。」我忍 不住拔高了聲音。
「瓊林宴那日,我說過不識得郎君,是你偏要糾纏,是你書肆威脅我,是你承恩寺擄我!」
「你想怪我,不如想想你對我做過什麼!」
衛棠漆黑的眼睛里,盡是凜冽的恨意。
他突然跪了下去,低聲笑了起來,笑到喉中泛起哭腔。
我心中發毛,連忙拉開門回到靈堂。
那里,母親正客套地同衛夫人說話。
這個柔弱的女人哭紅了雙眼,在她目光掃在我身上時,突然愣了愣。
「這位姑娘是?」
「是府上的九丫頭,從小養在外祖家,夫人應是不曾見過。」
衛夫人雙唇顫顫,回頭望了衛棠一眼。
「娘,不是她。」
衛棠閉上了眼,「酒酒是吳江人,只是不幸落入風塵,我答應過要娶她。」
「可惜她,早已死了。」
17
似有心人推波助瀾。
衛棠這話傳的很快,大抵是說衛家出了個不肖子,竟要娶一個妓子。
生生氣死了衛太公。
沈臨坐在我對面,意味深長地看著我,「九妹妹,他后悔了。」
我佯作不懂,拿花樣給他看。
「母親說紅蓋頭要自己繡,大哥哥替我挑個簡單些的。」
因繡在紅蓋頭上,花樣寓意都很好,鴛鴦戲水龍鳳呈祥。
沈臨挑了半天,挑出了并蒂荷花。
他朝我招招手,將我攬在懷中,下巴磕在我脖頸,「小九,我要出門一段時間。」
我還不太習慣他向我交代行程,一時有些不知該說什麼。
灼熱呼吸噴在頸側,略微有些癢。
我別開臉,側了側身子,恰與沈臨雙唇相蹭,過電般觸感涌上心頭。
「大哥哥……」
他用力握住我雙肩,咬我唇瓣,惡狠狠的像要吞入腹中。
待停下時,連氣也喘不勻了。
「小九,他后悔了也沒用。」
「因為我不會放手。」
我吃痛間連忙應聲,本能地將手臂掛在他頸上,仰頭喊了聲,「大哥哥~」
沈臨輕嘆,「骨笛一定收好,吹響會有人救你。」
「等我回來,我們就成親吧。」
四肢百骸俱有暖流涌過,小衣已經濕的不成樣子,我蹭了蹭沈臨臉頰。
「好啊。」
18
又到了去承恩寺敬香的日子。
祖母每月風雨無阻,也不準小輩們缺席。
仿若這般心誠,便能保住秦國公府百年榮耀。
可這月時日,挑的并不好。
衛太公要在承恩寺停靈七七四十九天,再由衛棠扶棺回鄉。
我不想見到他。
便刻意避開了衛家停靈的大殿,隨姐妹們一在后山溜達。
卻沒想到,這日后山并不平靜。
一群山賊包著頭巾,從天而降,他們提著長刀大聲吼著:
「男的殺了,女的搶走!」
侍衛們護著國公府旁的小姐匆忙離去,我提著裙擺卻漸漸落在身后。
我又成了被放棄的那個。
我掏出骨笛吹響,見到了一身勁裝的侍衛,他看上去武功很好。
只是寡不敵眾。
他要護著我,但刀劍無眼,他胳膊上多了好幾道刀傷。
「小姐,我來擋著他們。」Ϋƶ
侍衛將 我往前送了幾步,自己回頭與山賊打在一起,我不敢耽誤,想要立刻回到大殿。
只是禍不單行。
山賊似乎傾巢而出,我連林子都沒跑出,被另一頭走來的人堵住去路。
「去那邊!」
我又往西奔去,卻見衛棠忽然從西邊竄出,帶我向東邊逃。
他鉗住我手腕,見我跑的太慢,干脆將我抱在懷里往東走。
「這群人有備而來,東邊也是他們的人,西邊有一處山崖,跳下涯便有生機。」
耳邊是呼嘯風聲,刀劍相撞劃出刺耳尖鳴。
衛府帶來的侍衛似力有不逮。
一柄長刀砍在衛棠背后,他踉蹌了幾步,將我放下,轉身抽出長劍面對賊人。
「酒酒,」衛棠聲音落在耳畔。
「你往前跑,不要回頭。」
19
世人常言:戲子無情,婊子無義。
或許的確如此。
在衛棠松開我后,我便頭也不回地向他所說的山崖跑去。
身后追我之人,只剩零星幾個。
我看到那處低崖,毫不猶豫跳了下去。
吳江九年,我水性極佳,只要入了水,他們便捉不住我。
只是我忘了。
從山崖跳下去,若無人護著,總會被磕碰。
而我磕到了前額。
從前種種,宛如前世浮現在我面前,我在力竭前爬上岸,而后倒在了岸邊。
我不知道昏睡了多久。
醒來時,看到大哥哥守在榻邊,滿臉胡茬,再不復清俊模樣。
他坐在床邊為我念書,「天地玄黃,宇宙鴻荒,日月盈仄……」
他聲音暗啞,再不復碎玉投珠之色。
「大哥哥。」
我勾住了他指尖,「好吵啊。」
20
后來我才聽說,這些山賊是有備而來。
他們的二當家,原是舉子,落第多年不中,本欲尋死,被大當家救下。
此次聽說,落第舉子以血書狀告衛太公科舉舞弊,卻聽見朝廷將罪名都推到舉子頭上。
一怒之下,往事浮現心頭。
他們決定趁衛太公停靈承恩寺時,毀他棺槨,搶了衛家財寶女人。
我聽著有些頭疼,疑惑問大哥哥,「所以我是受了無妄之災?」
因前額受傷,我忘了過往許多事。
大哥哥對我說,那些都不是什麼重要的,還是過好以后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