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情緒。
「嗬,傻大個。」
我轉身要走,身后,傳來小女孩的一聲疾呼:「等等!」
回過頭,只見,裸露的鋼筋水泥下面爬出一個小蘿卜頭,臟兮兮的,如果不是羊角辮,以及稚嫩的小奶音,基本分辨不出性別。
小女孩膽怯攥著兩只手,她在害怕,身體,尤其是一雙腿抖得厲害。
我沒什麼情緒地盯著她,格外關注她膽怯的眼神,不由在內心冷呵。
見到喪尸,恐懼是應該的。
小女孩卻忽然勇敢地昂起小腦袋,幾乎是撕心裂肺地喊道:
「謝謝昂!」
9
我怔住。
本該死寂的心臟,卻在一片殘缺衰敗間,踴躍地跳動——整整兩次。
身側,驟然傳來傻大個的抽泣聲:「嗬,嗚~」
我瞪他一眼,心說沒出息,不就是一句感謝,他竟然又嚶嚶嚶!
傻大個恨不得傾其所有,折返數次,抱出好些個倉庫儲藏貨品給小女孩。順便,憑借等級壓制,清退了倉庫中的數十只喪尸。
忙完,他表情欣慰,興沖沖同我說:
「嗬,小姑娘一聽就是我老鄉,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我想起小姑娘那句氣勢雄渾的「謝謝昂」。
「嗬~」
情緒受到傻大個感染,我跟他一起,笑出聲。
笑完,整個人都不自在,迅速撇過頭去,傻大個絲毫不顧及我的情緒,盯著我,表情驚喜。
「嗬,老妹兒啊,你笑起來賊拉好看,真的。」
一時間我竟羞惱起來,拿兇悍眼神刺他一眼,邁著僵硬步伐,逃也似的迅速離去。
傻大個依舊跟著我,喋喋不休道:「嗬,老妹兒啊,你就應該多笑笑,愛笑的喪尸運氣不會太差……」
話落,哐嘰!
我摔了。
摔得結結實實。
頭頂,一只烏鴉飛過,嘎嘎叫聲經久不絕。
丟死尸了,我趴著沒動。
傻大個緊張起來:「嗬,老妹兒啊,是不是摔疼了老妹兒?」
他體格大,力氣也大,單手把我提溜起來。
我又氣又惱,控訴道:「嗬,不是你說愛笑的喪尸運氣都不會太差嗎?」
傻大個撓撓腦袋,殷勤替我拍灰。
「嗬,老妹兒啊,不是哥說你,你為了下哥的面子,也忒拼了。」
明明是我更丟面子!
我氣哄哄朝前走,幾十米開外,一幢恢宏古式建筑引起我的注意,斗角飛檐,門庭敞闊,夾在現代建筑當中,氣韻厚重。
意識到這里便是我要尋的目的地,激昂了幾日的情緒,到此刻,卻出奇地平靜。
「嗬,你怎麼不走啦,老妹兒,這片我熟啊,再過不遠,就是博物館,要不要進去逛逛?」
我轉過身,凝視傻大個。
這一路他啰里吧嗦,嘴巴就沒停過。
「嗬,老妹兒,到底咋了?」
他發覺我不對勁,英挺眉眼染上憂心,伸手要來碰我。
我側身避開,攥著拳,惡狠狠道:
「嗬,離我遠點!」
真的看到你就煩。
不想再見到你。
滾啊!
10
歷經數日,傻大個終于還是被我攆走了。
他直冒傻氣,最后眼淚汪汪問我那天是不是真的摔疼了?
還不死心地幾次嘗試想要悄悄跟上我,我毫不客氣,齜出獠牙,兇狠地沖他發動技能——喪尸咆哮。
傻大個嚇蒙掉了,那麼大個喪尸,委屈得跟個什麼似的,活像是被拋棄的大狗狗,停留在原地。每次我回頭,他都在,仍是那副神情,仿佛被大雨淋濕了毛毛。
不弱小,但很無助。
似乎我只要招招手,他就會搖著尾巴撲過來。
不過他注定要失望,因為我是一只喪尸,冷情冷肺,心如鐵石。
我是真的煩他。
確定傻大個沒再跟上來,我才一步步堅定走向博物館。
沒等走到門口,濃郁的人類氣息撲面而來,不懷好意的笑聲自暗處響起,緊接著,四角墜鉛塊的尼龍漁網罩下來!
「捕獲一只野生喪尸,長得不錯,不知道戰斗力怎麼樣?」
隔著兩指寬的網眼,我看到幾個全副武裝的人類男性,都為生面孔,氣勢駭人,嘴里時不時往外飆不干不凈的臟話。
我被拖進展館,隨意丟在地上。
男人們聚在一起,煙熏火燎的。
玻璃展柜上,投影出各形各態的人,與或華美、或質樸的展品相映,竟神奇地有種衰頹的、糜爛的美感。
期間,我看到了自己。
——一只待宰羔羊。
塵埃落定的感覺涌上心頭。
終于可以順利狗帶了嗎?
身側,有老鼠嘰嘰嘰嘰地跑過去,啪嘰,一雙靴子重重踩上去,老鼠破肚流腸,死相凄慘。
我抬頭,對上一雙眼睛,冷漠到極致,找不到感情的丁點痕跡,甚至比不得傻大個那只喪尸。
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誰真正受到了病毒的寄生。
「老大!」
「鐘老大!」
我猜得不錯,男人正是惡名昭彰的末日大反派——
鐘不郁。
11
鐘不郁叼著煙,冷眼看我,深沉的眼神應該可以稱之為打量。
他抽著鼻子嗅了嗅,撣撣煙灰道:「有點東西,這只喪尸等級應該不低。」
感染病毒異變的同時,我覺醒了異能,等級在絕大部分喪尸之上——勉強也可以稱得上幸運吧。
男人們格外興奮。
「那與異能者廝殺起來,畫面應該相當精彩。
」
很快,我被推進籠子,鎖鏈纏門,連鎖頭都沒扣上一把,簡單的裝置卻足以囚住籠中其余的喪尸。
當然,不包括我在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