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惜為一個死人幾乎掏空國庫建造這個地方,你們大興人啊,簡直奢靡浪費,就是不知道在邊境那些與我們斗了數十年連冬衣都要在死人身上扒的大興戰士聽到這句話,會不會寒心呢?」
倆人爭執了一會兒,最后不歡而散,但還是約定下一次交易在這里。
我翻身飛進房間,將那個北蠻人殺了。
也不知為何,這潘明樓的存在讓我越發惡心。
我待到天色將黑未黑,等樓里沒了人,放了一把火,燒得一干二凈。
22
三公主以為我會憤怒嗎?
并不。
因為我回京,就是報仇的。
我抓住她的手,險些將她拽下馬車。
「你去和親,為了大義,所以我不動你。
「可若是讓我知道你再在外面誣陷我娘親,我親手割下你這舌頭。
「你知道的,我敢說,就敢做!」
三公主被唬住了,一言都不敢發。
行至城外十里時,宮里人來報。
「太子殿下命平南將軍帶五萬大軍往涇州救災。」
涇州下了數月的大雨,好端端的平原之地變成了汪海。
這是我遠在邊疆也有耳聞的。
可是我不明白,為何是我去。
我將馬往前驅趕幾步:「待我回去跟父親報個平安。」
可宮人攔住,頭也不抬,低聲稟告。
「姜將軍,姜大人帶話說涇州水患要緊,讓你即刻出發,不得耽誤。」
無法,我只得立刻轉道帶人去往涇州方向。
災難之地比想象中的嚴重多了。
瘡痍滿目,官員層層勾結,猖獗到克扣災糧,一句話就可以定生死,人如行尸。
更可怕的是,朝中任由不管放置了數月。
在他們餓得扒著樹皮啃,他們信仰的天子那會兒在做什麼來著。
好像是在為討后宮某個妃子歡心,耗費數十萬銀兩建造新宮殿。
他知道的,他一直知道自己的子民在受難。
我去請旨那夜,分明看到了堆積在他案桌上的奏折都寫滿了災情。
可是他好像除了撥去三千兩銀子后,再也沒管過了。
三千兩怎麼可能救得了一座城。
它們離海晏河清太遠了。
我突然想到了喬昭。
她說想要結束這亂世。
可這亂世,最需要的是一位明君。
不知怎的,天天總是有一些瑣事絆住腿,導致回京復命的日程只得一點一點推后。
一個月后,京中傳來一個令人大駭的消息。
信王造反,刺殺皇上,逼死皇后。
太子殿下帶兵清剿逆黨,將信王斬于馬下,順利登基。
名正言順。
姜太師輔佐新帝,將朝中貪官一個接著一個拔除,無論是誰,格殺勿論,除了保持中立的那一黨,其余的都殺了個精光。
盛世是需要人擔著罵名的,我沒想到,這人會是他。
離開的第六年,我回到了姜家。
但是遲了。
滿府掛著白燈黑白布。
無人說話,只有細微的哭聲。
還看到了一個瞎子。
她穿著一身染著污血的鎧甲,發絲粘在臉龐,靠著一把長槍站立,脊背挺直傲然。
女子聽到了我進門的腳步聲,僵硬的神情慢慢緩和過來。
「如何?
「我們的平南將軍。」
我直直看著躺在靈堂中央的棺材。
她低下頭,徐徐開口:「抱歉,沒護好你父親。
「他死的時候,不許我救。
「他說,仇已報,終于可以去見你娘了。」
我走近,看到穿戴整齊的姜元卿安安靜靜躺在里面。
他還是沒變,只是鬢邊生了許多白發。
只是再也不會扶額無奈訓我:「舒華,你莫要胡鬧。」
他再也看不到我歸來了。
那一天我都沒有哭。
點香,磕頭,扶棺,上路,下葬。
直到府內靜下來,我看著桌子上那封臨行前姜元卿給的信。
一直沒有打開過。
屋內的燭火快要熄滅時。
遲遲不敢動的手,有些顫抖。
突然想哭了。
23.書信番外
舒華親啟
展現舒顏:
吾兒舒華,可安好?
為父第一次寫信,實在是不知寫什麼為好,尋常問語好像也等不到你的答復了。
你恨我是應當的。
這麼多年了,好像什麼都沒有給你。
你娘死的那天,我其實差點隨著去的。
可是想到還在家中等著的你。
十歲的你太小了,我放不下。
你已經沒了娘親,若是我也走了,你該怎麼活呢。
活著的每一天對我來說都是行尸走肉,特別是你哭著聲聲質問我的時候。
我答不上來。
為父對不起你,沒能護好你娘親。
我情愿,那天死的是我,可是我又想到,我死了,你們孤兒寡母該怎麼辦呢?
為你娘親報仇這件事,十年來,我從未放棄。
可你娘親生前常許的愿是:天下太平。
我不能禍亂朝綱。
她會怨我的。
到時不肯認我了怎麼辦。
我只能憑著自己本事,一步一步往上爬,步步欲置皇室于困境中。
帝后倆人難堪當天下人之表率,這也成了我復仇的突破口。
我第一次做小人,離間信王,控制太子,把持朝廷。
天下遲早要亂的。
為了不禍及百姓,我選了個絕佳機會,與你戰勝的消息錯開。
我拜托喬姑娘,授你武藝,我希望你能自足安身。
你去投軍,我怕你回不來, 又怕你回來看到已是亂臣賊子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