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趁著先帝纏綿病榻之時,他聯絡太子舊黨,逆轉乾坤,一舉奪得皇位。
朝局在他的暗中操盤下也終于安定了下來。
回宮那日,他跟我坦白了一切。
從兒時之事再到后來的被栽贓嫁禍,以及如何的運籌帷幄。
字字詳細至極。
我有一瞬間的愣怔。
早在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我就想到了他身份特殊。
但我從未想過,他會是皇室之人。
而我,是個娼女。
一個曾以色示人、陪笑風塵的娼女。
我們之間,忽然生出了一條難以逾越的鴻溝。
一條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跨越的鴻溝。
所謂云泥之別,便是如此。
「復位之路,艱難險阻,很多時候,我幾乎要堅持不下去,不過還好——」
「有你陪著我。」
「拂心,你對朕有救命之恩,」他伸出了手,眼底藏著熠熠的光「無論你提出什麼要求,我都會答應你。」
我讀懂了他話里的暗示。
但并沒有回應。
只輕巧的躲過了他伸來的手,而后跪了下來。
「民女,恭迎皇上回宮。」
氣氛一瞬間凝固。
蕭蘅定定的看著我,他的眼神中飄過太多情緒。
有疑惑,有不解,還有顯而易見的失望。
他嘴唇蠕動,張張合合,卻未說出一個字。
過了很久很久,他方才邁步,一步步走向了那頂迎他回宮的轎子。
與我擦肩而過。
07
蕭蘅賜給我的那所宅子很大。
金木為頂,玉石鋪路。
是我兒時想都不敢想的住處。
喬遷那天,京城許多人都來祝賀。
其中,便包括薛意。
她穿著一件嫩粉色的紗裙,站在陽光下,美的不可方物。
遠遠的,她喚我:「拂心姐姐,」
又當著所有人的面,熟練的挽住了我的手腕。
擺出了一副親昵的姿態。
我對她,實在沒什麼好感。
所以她同我說話時,我大多都是在敷衍附和。
直到她說了句「明日便要入宮為妃了……」
我下意識愣了一瞬。
而后舉起了面前的酒杯,朝著她莞爾一笑「那便在此恭喜薛姑娘了。」
說完之后,一飲而盡。
這是我發自內心的話。
他們畢竟有青梅竹馬之情,薛太傅又手握重權。
有薛家當靠山,她日后,必將前途無量。
怕是這后位,也是唾手可得。
聽到我這樣的話,薛意的臉上非但沒有欣喜,反而閃過了幾抹失望。
「拂心姐姐,你…」她定定的看著我:「你真的不喜歡蘅哥哥嗎?」
「啊?」我只覺得莫名其妙「我不喜歡她,你不應該求不不得嗎?」
「為何要擺出這幅表情?」
我實在不懂。
既然已經攤牌,那她索性也不隱瞞了。
她告訴我,起初,她是不喜歡我的。
只因我是樂籍出身,同蕭蘅站在一起,實在是玷污了他的身份。
「可后來,在我聽說過你們的故事之后,我只覺得,天底下,沒有比你更好的人了。」
她垂下了視線,目光中帶著深深的愧疚:「我和蘅哥哥青梅竹馬,我們一同長大,小時候,家中哥哥嫌我嬌氣,都躲得我遠遠的。」
「只有蘅哥哥,愿意陪著我玩兒,把我當個親妹妹一樣看待。」
她嘴角泛起了一絲笑,似乎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時刻。
「但是,我卻在他最危難的時候離開了他。」
「所以…我…我實在無顏見他…」
「可是,我的父親又為了穩固權勢,逼著我去親近他,」
「我…我實在不想。」
說著說著,她忽的眼眶一紅,竟「啪嗒啪嗒」
的落下了淚來。
「拂心姐姐,你救了他的性命,又陪著他風雨同舟,」
「你才是天底下最配得上他的人。」
聽著這些話,我又想起了我們的那些艱難時刻。
只覺得心口有些悶。
「你說這些,是想讓我跟他在一起嗎?」
我平靜的開口詢問。
「對,」
「我能看得出,他是真心喜歡你的,」她握住了我的手,幾乎是在懇求:「蘅哥哥這一生真的吃了太多的苦,他的母親在他很小時就離他而去,又不受先帝待見,好不容易當了太子又被人栽贓陷害——」
「所求皆不能得。」
「所以,我想幫他一次——」
「不用說了,」我打斷了她:「我知道你什麼意思。」
「也知道你是真心實意為他好。」
「但感情的事,不能強求。」
我掙開了她的手,目光堅定。
「我與他,這輩子也不可能。」
「你也別把我想的那麼偉大,我當初救他,也不過是瞧著他衣著不凡,不像常人,所以才施以援手。」
我緩緩的、幾近殘忍的講出了這一切。
「如今,他得到了想要的帝位,我也得到了想要的榮華富貴。」
「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可…可是——」
未等她說完,我先一步起身離開了此處。
身后推杯換盞之音漸入于耳。
我走的很慢,很慢。
卻一步也沒有回頭。
夜間,一道巨響傳來。
房門被人猛的踹開。
是蕭蘅。
他帶著渾身的酒氣,眼底猩紅。
我平靜的起身,行禮,
用宮里教我的規矩跪在了地上「民女見過皇上。」
「拂心!」男人眼中怒火滔天「你到底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們好不容易…熬過了那段最苦最難的時光,」
「你為什麼就不愿意求個恩典呢!?」
他看著我,咬牙切齒。
「你知道的…只要你開口…」
「我為什麼要開口?」
我冷冷的打斷了他。
「難道說……你不想嫁給嗎?」
他臉上帶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