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迎春樓的娼女。
從乞丐堆里救回了一個少年郎。
我陪著他患難與共,日子過得細水長流。
后來,乞丐搖身一變高坐殿上,問我想要何賞賜。
所有人都以為我會借此機會入主后宮。
我卻俯身長拜「民女只求一個恩典,」
「金銀珠寶,榮華富貴。」
男人面色一沉, 方才明白,
戲子無心,只為名利。
01
宣治一年春,蕭蘅登基的日子。
文武百官陸續邁入金鑾殿。
帶路的嬤嬤彎著腰,一字字的叮囑著我宮里的規矩。
說遇到什麼樣服飾的貴人該行怎麼樣的禮,以及再見的皇上和太后時又該自稱什麼。
「宮中規矩森嚴,姑娘萬萬要當心。」
亦步亦趨。
似乎在她心里,我要待在這里好久好久。
一株海棠花瓣墜在了我的腳下,我只笑著點頭應好。
說話間,一個身著青綠色衣裳的女子擋住了我的去路。
「你便是拂心姑娘吧——」她橫在了我與嬤嬤的中間,嘴角掛著溫婉的笑:「謝謝您,救了蘅哥哥。」
我自小呆在青樓,最會洞人心思。
只看一眼,我便猜到了來人的身份——
薛意。
她是薛太傅的長女,也是蕭蘅的青梅竹馬。
聽說,兩人一同長大。
蕭蘅還是太子之時,他們最是親近。
是無數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后來,蕭蘅被卷入了巫蠱之禍,圣上大怒,斥奪了他的太子之位,將他逐出宮外。
在此之后,就再也聽不到薛家的消息了。
所以,在看到她如此親昵的模樣時,我只想笑。
大權在握時一口一個蘅哥哥,顛沛流離時又杳無音信。
饒是見慣了人情冷暖,我還是忍不住由衷驚嘆她的變化之快。
竟能夠這麼迅速的適應自己身份的轉變。
那麼的理所當然,趾高氣揚。
全無半分羞愧。
我本以為只有市井之人才有如此嘴臉,現在看來,身居高位之人,也不過如此。
見我沉默不語,她有意拉高了聲音「聽說,姐姐似乎是樂籍出身——」
此話一出,周圍的宮女太監紛紛駐足側視。
他們的目光在同一時刻落在了我的身上。
或小聲議論紛紛,或細細寸寸的打量。
那眼神中都帶著多多少少的鄙夷。
樂籍以賣笑為生,一雙玉臂萬人枕,最是低賤。
我早已見慣了這種目光,
所以他們心中在想什麼,我自然也是再清楚不過。
「薛二姑娘,」一旁的嬤嬤擋在了我的身前,她先行了禮,而后抬眸直直的盯著她:「皇上不是已經下了旨,此事,不許和任何人提起。」
「你忘了嗎?」
「哦——」她下意識捂住了嘴巴,然后發出了一句驚訝之音「怪意兒愚笨,竟將此事忘了。」
「姐姐,意兒不是故意的。」
她嬌滴滴的看著我,聲音又輕又軟,但眼里卻無絲毫的虧欠之意。
這是…演都不演了嗎?
「知道了。」
我沒有太多表情,只輕輕應了一聲。
擦肩而過的瞬間,我聽到嬤嬤在我身后打抱不平。
她喚我:「姑娘,」
「你是當今圣上的救命恩人,何必要受這種窩囊氣呢?」
「就應該當眾給她難堪,好好的在那些下人面前立立規矩。」
我只笑著搖了搖頭:「沒必要。」
反正以后也不會再相見了,
又何必要在意那些僅有一面之緣的人對我的看法呢?
02
大殿之內,蕭蘅正在逐一封賞那些有功之臣。
隨著宮女太監陸續的進進出出,很快念到了我的名字。
金鑾殿上,蕭蘅坐在龍椅之上,輕輕斂眉。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他——
男人身穿龍袍,有著與生俱來的高貴和毫不掩飾的野心。
所謂的睥睨天下之感,便是如此。
一時間,竟有些恍惚。
「大膽,」一旁的太監冷冷的瞥了我一眼:「見到圣上,為何不跪?」
我瞬間反應過來,按照嬤嬤教我的,提裙,俯身,重重的叩在大殿之上。
冰冷的大理石板與我的額頭相觸。
下一秒,蕭蘅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拂心,你對朕有救命之恩。」
「說吧,」
「你想要什麼恩典?」
我昂首,深吸了一口氣。
然后當著眾人的面,輕輕開口:「金銀珠寶,榮華富貴。」
「望皇上成全。」
大殿于瞬間安靜了起來。
文武百官面面相覷,有人驚訝,有人嘆息。
還有人捋了捋胡須,露出了一抹意料之中的笑。
那眼神仿佛在說,市井小民,果然目光短淺。
余光中,我看到蕭蘅走下殿來,一步步的逼近于我。
他的身上自帶一種與生俱來的威嚴,
壓得我險些喘不過氣來。
「拂心,」男人垂著眉眼,一字一句說的緩慢:「朕再問你最后一遍,你要什麼恩賞?」
這種語氣,不像是詢問,倒像是威脅。
我知道他的心思。
他想讓我求婚嫁,求名分。
與他一同上演平民女子與廢太子風雨同舟,以身相許的戲碼。
以救命之恩堵住悠悠眾口,順理成章的入宮為妃。
但我偏不要。
在迎春樓的日子久了,我早已看透了男人的真心。
那所謂的一紙婚書,遠不如真金白銀來的實惠。
這孰輕孰重,我自然分得清楚。
所以我跪在了地上,始終沒有抬頭:「民女已經說過,榮華富貴,金銀財寶。
」
「還望皇上能夠成全。」
我聽到了一抹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