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沒看幾眼,我就忍不住扶墻嘔吐。
我真沒用。
三天后,美人的尸首被扔到了荒郊野嶺。
曾經艷冠后宮的寵妃,如今不過是一具凄慘白骨。
我帶著梁坦偷偷埋了她。
埋她的時候,我想起了自己曾厭惡的平凡,曾艷羨的不凡。
原來那都不是誰一生的終點。
至少現在,我覺得平凡點挺好。
8
老天爺大概見不得人好,總和人作對。
皇宮里爭權奪勢這把火,終于是燒到了老百姓頭上。
英王斥齊王篡位自立,舉兵入宮討伐齊王。
齊王不敵,被射殺在龍椅上。
英王大張旗鼓迎回嶺南的小皇帝,扶他上位,自封攝政王。
而后英王獨攬大權,擁兵自重,小皇帝成了傀儡。
沒多久趙王盛王又舉兵反了英王,把英王全家殺了個干凈。
盛王當上了皇帝,原來的小皇帝,聽說被盛王溺斃在荷花池。
沒過多久,趙王又和盛王打了起來……
各路王爺們輪番上陣,你方唱罷我方登場。
那些王公貴族們一開始還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后來連理由都沒有。
他們都想要王權寶座,為此展開血腥與屠殺。
我慶幸的平凡生活被打破,屠刀舉到了我們頭頂上。
街上不再是從前的熱鬧模樣,幾乎沒人敢出門,因為那里每天都在過兵,每天都在打仗。
京城向來是王侯必爭之地,他們在京城打打殺殺,可苦了我們這些百姓。
那些兵會撬開米店的門,宰殺百姓的豬羊,搶走錢莊的錢,擄走過路的姑娘。
他們吃喝拿用,是沒人敢去要錢的。
誰若敢問,就是一把鋼刀劈開面門,誰讓他們都是些窮兇極惡的家伙呢。
我那十幾年未見的爹娘弟弟,聽說為了搶回半袋米,全都死在兵將的刀劍下。
每次大戰過后,街上都是遍地尸體,有將軍士兵的,也有老百姓的。
我不能再去賣餛飩了,我已經攢夠能開一間鋪子的錢了呢,真可惜。
怕什麼來什麼,有一次,十幾個兵闖進了家門。
他們將刀抵在我心窩,說皇上打仗,要百姓捐錢。
我顫顫巍巍地問,要多少。
領頭的不搭理我,直接讓幾個人在屋里搜刮一番。
他們翻箱倒柜,把家里弄得一片狼藉后,在我床底下搜到一包沉甸甸的銀子。
領頭的看了看很滿意,帶著手下要走。
我的血沖上腦門,撲通跪下,死死抱住那人的腿哀求:「官爺,您不能全拿走啊,得給我們留點活命的錢啊。」
那是我好多年的積蓄,一碗一碗的餛飩掙出來的。
近兩年賦稅很重,攢那些錢真的很不容易。
我原想著拿這些錢開間鋪子,或者給梁坦娶個媳婦。
領頭的狠狠將我踹開,我的頭磕在地上,溫熱的鮮血流到臉上。
他罵罵咧咧:「老子給你留條命就不錯了,再啰唆,一刀送你見閻王!」
他們揚長而去,我捂著頭坐在地上哭。
打水回來的梁坦見我這副模樣,摔了水桶,紅了眼睛,拎著菜刀要去找那些人拼命。
我死死拉住他:「罷了罷了,去了也是找死,我們都還活著,這就很好。」
9
天子腳下,王侯打架,百姓遭殃。
數不清的大戰過后,京城幾乎已經毀了大半。
我們住了十幾年的小院子也被大火燒了。
無奈,我們決定離開京城,去別的地方討生活。
好多人已經離開這里,逃去南方。
我和梁坦攏了攏剩下的東西,背著包袱也出城往南走。
在城外,我看見了一地士兵的尸體。
其中有前些天沖進家里搶錢的那些人,領頭的尸首分離,死狀凄慘。
我沒有覺得惡有惡報,只感慨世道糟糕,眾生都苦。
他們也不過是貴人們爭權奪勢的燃料,千千萬萬條命做燃料。
我和梁坦靠著兩條腿走個不停,餓了就吃帶的干糧,渴了就喝路旁的溪水。
可出了門才知道,外面也不太平。
朝政混亂腐敗,各處官匪橫行,民不聊生。
好多地方有了起義軍,反了朝廷。
朝廷里那幫貴人,一邊忙著窩里反,一邊鎮壓起義軍。
所到之處,無一不是尸橫遍野,土地都被染成了赤紅。
我們四處防備,提心吊膽,走了足足三十八天,一身疲憊,滿身狼狽。
這時走到了一個叫平安鎮的地方,遠離喧囂,還算安寧,就打算在這里安家。
梁坦找到一個已經荒廢的廟宇,我們住了進去。
這個時節已經是寒風凜冽,我倆在稻草堆上凍得瑟瑟發抖。
梁坦讓我等著,他去找點柴。
不多時他就抱回了一捆柴,生了火,歡歡喜喜地對我說:「娘,暖和了吧。」
熱乎乎的火光映在我們臉上,我搓著手:「真暖和啊。」
這點暖意還沒把我們的衣服烤熱,破廟里忽然進來幾個人,一桶水把火堆澆滅。
為首的是個中年男人,指著我們罵:「哪里來的叫花子,敢偷我家的柴!」
梁坦站起來梗著脖子說:「這不是我偷的,是我在林子里撿的。」
旁邊人「呸」了他一口:「你撿的?林子是我家老爺的,你也是偷。
」
我們吵鬧推搡起來,對方人多勢眾,我們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