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為通房丫鬟,我和翠柳斗了半生。
爭寵愛,爭份例,爭姨娘之位。
后來翠柳小產,再無法生育,我喝了一碗夫人賞的湯,醒來時和馬夫赤裸糾纏,被捉奸在床。
將軍怒極,拔劍刺向我,沒想到卻是翠柳替我擋了一劍。
她臨死前第一次握住了我的手,「你哭什麼,難看死了。早就告訴你了,夫人絕非善類,我千防萬防,你還是著了她的道。」
我和翠柳雙雙殞命,最大的贏家,竟是賢名在外的夫人。
再睜眼,我回到了翠柳剛剛入府的那日。
夫人一臉為難地對我說,「翠柳說她喜歡你那間屋子,你讓讓她吧。」
我笑著點頭,「好嘞,我去幫翠柳姐姐收拾!」
1
一陣暈眩,入目便是將軍夫人林曦月那張親切和善的面孔。
她隱忍又為難地拍了拍我的手,「畫眉,翠柳說看中了你那間屋子,她是將軍上峰相贈的通房,便是我也要給她三分薄面的,你就讓讓她吧。」
我下意識地抽回被她握住的手,腦海中一陣恍惚。
我竟然重生了!
前世就是這一天,將軍凌志遠的上峰送了他一個美婢翠柳,凌志遠推辭不過便帶了回來讓林曦月安置。
林曦月一臉為難地勸我讓出房間,我當即按捺不住火氣,跑去和翠柳大鬧了一場。
我氣她跋扈霸道,目中無人,剛剛入府便來挑釁我。
她也是個不吃虧的性子,叉起腰便和我對罵起來。
我們倆鬧得雞飛狗跳,動靜驚動了凌志遠,他罰我們在烈日下跪瓦片,又狠狠呵斥我們是「爭風吃醋,上不得臺面的潑婦!」
隨即便擁著在我們的襯托下更顯嫻靜高潔的林曦月,進了房間。
我和翠柳那次開始便結下了梁子,針鋒相對,互不相讓。
林曦月礙于我們的身份,也無法深管,只是從中「調和」。
2
對,身份。
通房丫鬟雖卑賤,但是又分出了三六九等。
我本是將軍府老夫人,凌志遠的生母葉氏院里的丫鬟。
由葉氏做主開臉,賜給凌志遠做通房。
長者所賜,便是老夫人院中的貓兒狗兒,做晚輩的都不能輕易呵斥打罵,更何況是一個大活人。
而翠柳,則是凌志遠直屬上官趙大人所贈,更不可輕易打殺處置,否則被有心人傳出閑話,恐生隔閡。
凌志遠和林曦月夫妻恩愛,成婚兩年,院中統共只有我們兩個通房,又個個都是有些來歷的。
林曦月在無人處滿是遺憾地拉著我的手嘆息,「畫眉,我拿你是當妹妹一樣對待的。將軍體諒我身子弱,想讓我清凈省心,曾承諾過,后院只置一個姨娘。」
「我本打算年后就把你抬成姨娘的,沒想到卻來了翠柳,姨娘之位,真是讓我為難。」
似我這般的通房丫鬟,最好的結局便是抬了姨娘,成半個主子,生得一兒半女,安穩終老。
本來我還慶幸自己是個好運的,碰上個和善賢惠的主母,但是沒想到,卻陡生變數。
從那天起,我便開始和翠柳爭斗。
3
凌志遠去她屋里,我便截人。
她看中的衣服料子,我便要搶。
冷嘲熱諷,唇槍舌劍更是家常便飯。
后來翠柳懷了身孕,我因為林曦月對她的諸多優待心生不滿,便和她大吵了一架。
當天晚上,翠柳便流產了,再不能生育。
大夫說是因為動了氣。
凌志遠盛怒之下,一腳踩碎了我一條腿的膝蓋。
前世臨死之前我才想明白,翠柳嘴上功夫厲害,吵架從不落下風。且身子康健,胎象穩固,如何能吵一架就流掉。
這其中,定是林曦月的手筆。
她不能公然對付我和翠柳,便只能挑撥我們自相殘殺。
把翠柳流產嫁禍給我,讓我徹底失寵。
翠柳不能生育,對她再無威脅,她再設計陷害我私通,奪了我的性命。
除去了兩個棘手的眼中釘,自己賢惠和善的名聲卻絲毫不損。
落得個夫妻恩愛,后院空置的美名佳話。
可惜,上輩子我到死才看清林曦月的真面目。
還平白搭上了翠柳一條性命。
想到這,我輕快地朝林曦月行了一禮,笑著點了點頭,「可算來了個和我做伴的姐妹,我那屋子蚊蟲有些多,得去找些艾草,熏好了再讓翠柳姐姐住進去。」
林曦月一臉詫異地皺起了眉頭。
4
我強自按捺內心的激動,快步朝房間跑去。
遠遠地,看到站在門口打量屋子的纖瘦身影,眼前便被淚水模糊了。
此時的翠柳依舊艷麗康健,和前世流產后蒼白虛弱的樣子截然不同。
她皺起好看的眉頭,雙手叉腰,不住地嘟囔:「這房間明明是有人住的,還讓我住這,這將軍府難道是想讓我打地鋪不成?」
上輩子我只是不管不顧地和翠柳大吵,竟沒細想,原來我和翠柳一開始就著了林曦月的道。
「翠柳姐姐,這是我的房間。」
翠柳發現了站在身后的我,挺起胸脯,眉毛一挑,「呦,怎麼著?你是想把我趕出去不成?」
一邊說,一邊潑辣地挽起了袖子。
我看著她這副鮮活爽利的樣子,再也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大步朝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