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他對面坐下,他推過來一杯酒。
我盯著他,不動。
他笑了,又推過來一塊虎符:「這下,能喝了吧?」
我看了看那虎符,收起。
隨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趙將軍為何要見我?我與你似乎并無交集。」
趙宴放下酒杯,看著我。
「公主十四歲時在漠北殺了一個人,被我看見了。」
我挑眉:「哦?你是為了那人來報仇的?」
他又笑:「不是。公主當時騎在那人身上,眼神兇狠,嘴里說『就算被你知道了又怎麼樣?我陳夕恒還會怕你?想跟我好?你配嗎』,然后你便把那人的頭割了下來,踢得很遠。」
我面無表情。
殺過人的男人太多了,沒印象。
趙宴不惱,繼續道:「去年,你帶領大軍跟鮮虞族打仗,休戰時你去方便,被鮮虞族落單的一隊士兵發現。是我幫你殺了他們,一共二十五人。
「公主與我所見的所有女子都不同,趙某對公主,早已心動。」
我眼神動了動。
好像知道他想說什麼。
趙宴摩挲著酒杯,眼神溫柔:「我知我高攀不上公主,也知公主現在心里只有宏圖大業。
「只求公主,在事成之后,能給趙某一個機會。」
我抬頭,看著他,拒絕:「不能。」
「趙將軍若是對我存著旖旎,想與我風花雪月,我勸你趁早死心。
「本宮自小在男人堆里長大,什麼樣的男人沒見過。
「哪怕趙將軍生了一副不可多得的好皮囊,內里卻也與普通男子無異。
「而且趙將軍似乎沒搞清楚,我是你的主子,不是你想追求就能到手的妻子。
「你當時抱著什麼樣的目光審視我,今日又抱著什麼樣的目的來見我,你心里很清楚。
「說實話,這世間所有的男人都配不上我,包括你。」
趙宴笑得苦澀。
他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給他一個機會,什麼追求,他要是有能力還用問我嗎?
真喜歡我,難道不知道我想要的是江山?
他現在若能將大啟奉上,我興許還能考慮。
可他現在自身難保,沒有我,他早就斷了一條腿了。
是我救了他。
對他來說,陳正聲早已不是他的選擇,只有我才是。
可他又希望我能待他與旁人不同,所以說這些話來迷惑我。
這世間的男子,根本就沒有什麼純粹的愛。
不過都是二兩肉作祟的結果。
一個個只會以愛的名義說些俏皮話。
惡心得很。
他連李平都比不上。
我盯著他,一字一句。
「若趙將軍不愿歸順,那你便與那宮里那位老狐貍繼續慢慢蹉跎。
「只是下一次,趙將軍若再被暗算,要斷腿腳什麼的,恐怕就沒人出來救你了。」
半晌。
趙宴嘆息一聲,認真回看我:「臣愿誓死追隨陛下。」
我勾唇。
你看。
你的愛也不過如此。
21
不久,趙宴在戰場上大獲全勝卻被敵人打斷了一條腿的消息如期傳回朝廷。
大啟皇帝痛心疾首。
當即表示不僅要封趙宴為護國公,還要將剛認的二公主陳夕恒下嫁于他。
婚期定在一個月后。
于是,舉國皆贊,大啟皇帝不愧是仁德兼備的明君。
聽著李平回報,我心里沒有任何波瀾。
我現在只是一枚棋子,把我塞給他的部下作為獎品,是我的宿命。
戰果是皇帝的,名聲是趙宴的。
而我,不在這場瓜分里。
我只是那個送給趙宴的彩頭。
22
但無所謂,陳正聲做不了多久皇帝了。
我捻起一顆葡萄入口,直接把核也吞了。
手里捏著沈司璟命人遞來的紙條。
上面寥寥數筆:合作愉快。
果然不出我所料。
燕國那幾個皇子,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
知道沈司璟這麼大的黑料,還不趁機拉他下臺?
如今他腹背受敵,一個和親早就解決不了問題了。
要麼造反,要麼殺掉皇子。
不論哪一樣,他都需要我的協助。
而我要的,是他在登基之后,幫我守住兩國交會的地段,別讓陳正聲跑了。
我問李平:「如今那些將士到哪兒了?」
李平回:「約莫再有十日路程,就能到達京城邊界。」
我問:「宮里的那些御林軍呢?可安插了人手?」
李平回:「是。現在就等著燕國那邊了。」
我笑了,把紙條遞過去。
李平看完愕然,隨后頭重重點地:「主子英明,李平何其榮幸能跟了您。」
我擦擦手,站起身。
「去吧。點一撥將士去幫幫沈司璟,別忘了事成之后向他討要好處。
「他若是敢反水,那直接殺了。
「傀儡而已,再找就是了。」
李平領命。
23
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上一世的沈司璟,在登基后一個月,曾收過一批新的男寵。
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他好男色。
更不知道那批男寵里,有一個患了臟病。
直到他與那些人廝混的某個夜里,忽然發起高燒。
太醫診斷后大驚失色。
果然,他也得了臟病。
然后,太醫被囚禁。
所有知情人都被下令封口。
自此,他開始瘋魔。
不僅殺了很多男寵,還在全國招募能人異士。
可惜最終也沒有治好。
我當時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早就沒了人樣。
最后死狀更是慘不忍睹。
這件事畢竟是皇室丑聞,所以上一世這消息瞞得死死的,根本沒有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