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女子在世,想真正改變命運,不是在那舊棋盤里,作為棋子去攀附更好的宿主。
任何一個女子在舊棋盤里都找不到新結局。
銅雀臺里鎖的,不是誰的附屬品、戰利品,而是兩個活生生的女人。
女性在史書里永遠都不該做誰的注腳,成為點綴英雄人物的菟絲花。
若來去都不能由自己主宰,那命運的樂趣何在?
所以,這一世,我不要做任何人的棋子。
我要做,便做那執棋人,推翻這舊棋盤,用我的雙手重新書寫我的結局。
老天既讓我多活一世,那我便要利用他給的先知籌碼,去博一個嶄新的未來。
6
正思索著下一步該如何做。
突然,陳夕玥看了眼一身戎裝的我,又開口:「父皇,兒臣還有一事稟報。」
陳正聲回道:「何事?」
她大著膽子走到我跟前,趁我不注意扯下我的束發。
霎時,我的墨發傾瀉而下。
她眼里精光乍現,轉頭得逞道:「兒臣要舉報皇弟陳夕恒!她根本就不是男子,她是女兒身!」
話音剛落,在場人皆轉頭看我。
沈司璟在望著我的那一瞬,眼里亦掩飾不住驚艷。
眾人怔住了。
往日里驍勇善戰的二皇子,竟是個女人!
須臾間,那些曾好事給我介紹貴女的大臣們,頓覺自己受到了欺騙,臉色如見鬼般,極其尷尬。
眼見著無人出來打圓場,我只好順勢跪了下去:「請父皇饒恕兒臣欺君之罪。所有罪責,兒臣愿一力承擔!」
也好。
本來也發愁如何擺脫男子身份。
陳夕玥這般發瘋反而解了我的疑慮。
而且我說愿意承擔罪責,他陳正聲還能怎麼罰我?
他子女眾多。
我是男是女對他來說根本沒影響。
再加上,這些年我出生入死,立下不少功勛。
此次回京前,我還將前來挑釁的鮮虞族打退,國防邊界拓寬了五十公里。
打得他們最起碼十年內都沒有精力再來犯。
難道性別一換,那些功勛就不屬于我了?
他那些子女,哪一個比我出色?
塞外不用我守了?
他要感謝我還來不及。
若真要治我死罪,那他這皇位估計也坐不久了。
7
殿堂里,安靜得連根針掉落都聽得見。
陳正聲站起來,難以置信。
沈司璟率先回過神,笑道:「陛下真是有福,有這麼一位巾幗不讓須眉的皇女,當真幾世修來的福氣。」
半晌,陳正聲才回過神,緩緩坐了下去。
「太子謬贊。
「不過,皇兒御敵有功,朕甚欣慰。
「又怎會降罪于你?」
我勾勾唇。
看吧,只要有能力,就算我欺君又如何?
陳夕玥見計謀未得逞,不依不饒:「父皇,大啟自開朝便沒有女子立足官場的先例,妹妹此番作為已經擾亂朝綱。兒臣認為,應該褫奪她的將帥封號,革除她的功勛,撥亂反正,以正視聽。」
那些跪在堂下一言不發的大臣們好似終于找到了宣泄口,紛紛附和。
「陛下,老臣同意夕玥公主所言。女子拋頭露面,禍亂朝綱,有違祖法!」
「陛下,臣同意趙尚書的看法。況且近日大啟各地禍事頻發,或許便與這陰陽顛倒有關!女子實在不應立足朝綱,說出去惹人笑話!」
「是啊陛下,老臣也同意!」
「陛下,老臣也贊成。」
「……」
隨著越來越多的官員附和,陳夕玥嘴角的弧度也越來越大。
我覺得好笑。
在女子身份被揭穿前,我還是那個受人敬仰的皇子,軍功顯赫,所向披靡。
短短不過半刻,我已然成為禍亂朝綱的罪魁禍首。
污蔑一個女人的成就,有時候不需要冷兵器,只要一張會造謠的嘴就夠了。
這群老匹夫,是該下臺了。
8
眼見形勢往她希望的方向去,陳夕玥繼續添了一把火:「另外,兒臣雖與妹妹一母同胞,可她從小長在塞外,從未學過宮中禮儀,恐不適合在宮中生存。父皇不如趁早為她擇一夫婿,成就一番佳話。」
眾大臣像墻頭草似的,又開始點頭附和。
陳夕玥也就這點把戲了。
鬼是她,神也是她。
我以為她重生歸來能有什麼本事。
結果……
就這?
她自己倒是滿意地勾勾唇,甩出了最終目的:「兒臣覺得,護國將軍趙宴趙大將軍就很好。他與妹妹同樣帶兵打仗,定有許多共同話題。」
此時此刻。
沈司璟審視的目光終于開始落在她身上。
今日,陳夕玥說了太多話。
如果說前面的假山相遇是偶然。
那現在,她一步步引導眾人發難于我,便有點刻意了。
陳正聲也回過味來,今日的陳夕玥是有些不同。
沈司璟是她求來的。
陳夕恒是她揭發的。
就連眾大臣都向著她。
看上去是他陳正聲做的決定,實則都是她陳夕玥推動的。
這讓作為上位者的陳正聲心生不快。
他倒沒往重生這方面想,只覺得陳夕玥過分干預朝政。
于是他微微皺眉:「婚姻大事并非兒戲。此事,朕要與趙將軍商議后再定。」
「可是父皇……」
陳夕玥還要再說什麼,陳正聲厲聲打斷她:「皇兒!你今日所議頗多,慎言!」
陳夕玥咬咬牙,按下心中的不安。
也是,如今她與沈司璟的婚事板上釘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