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墨謹握緊了手心的劍柄,垂下了眸子。
他是我撿回來的,撿到他的時候,身上還帶著特殊官印。
應當是,宮里的死士。
醒來后就失憶了。
前些日子才恢復記憶,卻不選擇回去了。
我給他一個安定的眼神。
小太監并沒有抬頭直視我,只是默默打開了宅子大門。
俯身彎腰道:「夫人進去吧,我家主子已經等了很久了。」
我似乎猜出了他家主子的身份了。
匆忙進去后,在廳堂看見了坐在太師椅上,是一個身著金黃色長袍的男人。
胸前齜牙咧嘴的五爪金龍,是這個時代最尊貴的象征。
我讓墨謹在這里守著,自己整理了一下衣衫,才走了進去。衣衫不整而面圣,在這個朝代,是大罪。
「臣婦姜玥參見陛下。」
直到聽見頭頂傳來的聲音,我才敢起身。
縱然我對這個皇權即天理的朝代并不喜歡,但人總是要根據環境改變自己。
即便我看過比這個更好更偉大的國家,見過更多更新奇的東西,可我自知,在這個朝代,比我聰明的比比皆是。
前些日子的科考。
除了萬中無一的狀元郎,還有許多寒窗苦讀十四年,渾身抱負的眾舉子。
蜉蝣撼樹,若是自作聰明,只會自取滅亡。
19
在我穿書的第五年,姨娘身子有孕,下馬車時差點摔下,被伺候的馬夫扶了一把手臂。
就被爹爹剁掉了那只手臂,從此丟進了院子里,姨娘沒了手,又正是孕中,當晚就大出血難產而亡。
我爹去看了一眼,卻被祖母攔住了。
她說弟弟原本就要不得,姨娘被別的男人摸了手,子嗣不明。
原本那孩子也要不得了。
我爹嘆了一口氣,還是離開了,即便姨娘陪了他七年,最終也沒得他看一眼。
我大哭大鬧,罵祖母身為女子,卻在明知女子艱難的情況下做出這樣的事。
后來,我被祖母賞了三十個板子。
當晚發燒,險些去了。
醒來后,我就知道,這是一個會吃人的朝代。
于是當我爹想要把我送給裴祈安沖喜,討好裴祈安的時候,只能讓人看在他是世子妃父親的身份上讓他往上爬,我并沒有反抗。
反倒覺得是個好婚事,畢竟裴祈安上無父母,下無兄弟。
身子還不好。
我歡歡喜喜上花轎的時候,祖母說我是個蠢貨。
裴祈安那身子,說不定什麼時候就去了,到時候也只能做個望門寡。
可我不聽,我只知道,再苦,至少裴祈安有很多銀子,還有個世子的身份在身上。
能讓我吃得飽飯就好。
后來,裴祈安死得比我想象得都要早。
他是個好人,所以我給他立了牌位,每年燒的紙錢足夠他在地府當個富甲地府的鬼了。
可是我記性一向不錯,雖然只見過裴祈安一眼,但我卻記住了。
我原本是想記住這個把所有家產留給我的好人。
卻未曾想過,他和新帝,長著同樣的一張臉。
就連耳邊的小痣,都一模一樣。
20
新帝一臉揶揄地看著我。
「朕第一次見你時,你性子跳脫,把喜床上的干棗桂圓吃了個干凈。
「如今倒是十分乖覺。」
我眨了眨眼睛。
「臣婦從未見過陛下,上次宮宴之上,臣婦也不敢直視龍顏。
「陛下長于皇宮,而臣婦不過是個七品小官之女,如何見得陛下?」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那目光,有打量,驚訝。
「許是朕記錯了。」
他起身走上前。
「那你還可曾記過你夫君的樣貌。」
我佯裝在思考,回答得滴水不漏。
「我和夫君只見過一面,三年過去,臣婦自然是記不得了。」
他當初死遁回京,明顯是身受重傷,在宮外養病,而周游全國,也是……更像四處尋醫。
看現在的樣子,分明是已經好了。
既然有心隱瞞,若是我戳破了,怕真是老壽星上吊,活膩味了。
新帝鼓了鼓掌,轉身坐在了太師椅上。
「好啊。
「好一個聰明的裴夫人啊。」
他冷冷地開口。
「你當真不記得朕了嗎?
「若是,朕這次來接你入宮為后,你可愿意?」
我微微欠身。
「臣婦不愿。」
我說完后,還態度恭敬道:「陛下莫要戲耍臣婦,臣婦夫君早已死在了三年前。
「只此而已。」
那深宅大院,她們都走得步步驚心。
而皇宮,豈不是日日擔驚受怕。
我現在過得很好,更何況我爹只是京都一個七品小官,還是沒實權的那種,原本也不是皇后的人選。
在這個娶妻都要看家里父兄前途的朝代,更別說是成為皇后了。
新帝打量了我一眼。
「好。
「既然你已經有了選擇,朕也不勉強于你。」
我松了一口氣。
從他臨死前把庫房的鑰匙和宅子留給我時,我就知道,他不是一個惡人。
至少他知道女子艱難,留給我這些錢財,不管是出于愧疚還是什麼,對我而言,都是幫助極大。
即便現在是帝王,但從近日京都風向的改變,不難看出,是個明君。
就連沈瑤也多次夸贊新帝新政。
自然不會為難于我。
他得到的答案似乎很滿意。
但還是問我:「你可還想要什麼?」
我微微欠身:「臣婦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