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衣衫不整地縮在角落,默默垂淚,手里的簪子還在滴血。
他這才發現,我的手腕上一道長長的傷口。
大驚之下,他神色復雜,嗓音沙啞:
「是我強迫你,你為何不扎我,反而傷害自己?」
我抬起朦朧的淚眼,聲音極低:
「你好像中了藥,我怕我走了你會死。
「可我是良家女,失了清白,我也得死。」
說著,又凄然地苦笑,松開了手中長簪:
「我太沒用了,我連殺死自己的力氣都沒有。」
半晌,他嘆了口氣,將我攬入懷,放柔了聲音:
「別怕,我不會死,也不會讓你死。
「你等等,再過些時日,我會娶你。」
我在他懷中終于放聲痛哭,聽得他箍著我的手臂愈發緊了。
這樣一個良善的女子,寧愿自己死也不肯傷了他的女子,到底還是打動了他的心。
我們常在寺廟相約,我眼見著他對我越來越上心,笑容越來越開懷。
他不曾告訴我他的身份,我也樂得裝作不知道,把他當作寒門子弟。
同樣,我也不曾告訴他我的身份,只告訴他我閨名窈窈,裝作是小吏之女。
他好像很享受這樣的約會,陌生、浪漫又刺激。
直到今天我告訴他,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
他受不了了。
他太過享受我們之間的情趣,至今不曾查過我。
眼下要調查,只怕也沒那麼容易。
玲瓏問我,為何不告訴他我的身份,直接進宮多好,而且我還有了身孕。
她不懂,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得不到。
只有失去過,他才會知道珍惜。
更何況,我還要帶著他的龍種嫁到承恩侯府,叫他嘗一嘗這種錐心屈辱,而這種屈辱,是他心愛的皇后帶給他的。
皇后,承恩侯府,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3
成親的日子轉眼即至。
承恩侯府為了掩蓋姐姐之死,特意將婚期定得很近。
出嫁前一晚,我娘陪了我一夜,說起了宮里的事。
聽聞皇帝最近一直在尋什麼人,甚至驚動了皇后,帝后最近很是不愉快。
我唇角微揚,自從那晚訣別,我一直在家中備嫁不曾出現過,他自然是急了。
我從容地上了花轎。
在爹娘的擔憂里,我摸著肚子,笑得很開心。
一樁婚事惡心了兩個男人,多有意思。
婚禮算不上多隆重,畢竟剛死了前妻。
我坐在喜床上,沒等到新郎。
玲瓏松了一口氣,同時又有些難過:
「小姐,姑爺怎麼能這樣?」
有什麼好難過的呢,姐姐大婚當天,不也是獨守了一夜空房。
也好,遲些發現這個孩子,也在我意料之中。
直到次日一早,醉醺醺的陳天佑才被送回來。
敬了茶,磕了頭,接下來是進宮請安。
走之前,承恩侯夫人意味深長地敲打我:
「夫妻一體,待會兒到了宮里,可別亂說話,惹了娘娘不快。」
我低頭應了。
下了馬車,陳天佑才悠悠轉醒,看到我就要上來摟我。
被我厭惡地甩開:
「這是在宮里,夫君還是自重些好。」
他笑得吊兒郎當:
「那又怎麼樣,當今皇后是我小姑姑,皇上是我嫡親的小姑父,誰敢動我?」
小姑父……
我默念著,彎彎唇。
小姑父,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了。
這次見到皇后,她面色有幾分憔悴。
一起請安后,陳天佑觍著臉討好地笑道:
「多謝姑姑給我指的良緣,這丫頭樣貌可以,可惜性子差了些,調教調教,倒也將就。
」
哪知皇后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什麼?」
說完,下意識地看向身后那明黃的身影。
我進來便看到角落里站了一個人,望著窗外負手而立。
可惜陳天佑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眼睛也瞎。
皇后眉頭微皺,斥道:
「還不給你姑父請安?」
陳天佑慌忙跪下來:
「侄兒該死,沒看到姑父在此,今日侄兒喜得良緣,特來給皇上請安來了,還望姑父莫要怪罪。」
說完又拽了拽我。
我也跟著跪下,望著那道熟悉的背影,幽幽開口:
「臣女魏明窈,給姑父請安。」
背對著的人影渾身一震,不可置信地回過頭。
四目相對的瞬間瞳孔猛然睜大。
「哐當!」
窗臺的盆栽應聲落地,我聽見他唇邊溢出的輕喃聲。
「窈窈……」
繼而眉頭一皺,驚怒交加:
「你——喊朕什麼?」
在皇后和陳天佑狐疑震驚的視線里,我從容地磕了個頭:
「臣女斗膽,同夫君喚圣上一聲姑父,請圣上勿怪。」
他似是不能接受,視線在我和陳天佑之間來回穿梭,音調拔高:
「你是說,你是天佑的新婚妻子?」
我微微低頭,聲音壓低,平靜的陳述下隱隱幾分委屈:
「回圣上,臣女得皇后娘娘賜婚,與陳公子締結良緣,今日特地來宮中謝恩。」
聽到皇后兩個字,他微怔,很快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我知道,他定然是想起我說的那句話——
他們家大勢大,你斗不過的。
他拳頭握緊,剛要開口,被皇后上前一步打斷。
她盯著我眼睛,目光凌厲:
「你與圣上認識?」
我低眉垂目:
「臣女初次得見天顏,不曾認識。」
說完看向皇帝,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
皇后的目光也落到他身上。
良久,見他輕笑出聲。
「是不曾見過,不過朕看著你,倒幾分眼熟。」
陳天佑也松了口氣,跟著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