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貴人赤腳起身,走過來:「跪下。」
她囂張得不是一天兩天了。
我順從下跪。
「臣妾聽聞貴人這幾日食欲不振,特意親手做了些爽口的點心來。」
手中的食盒被女人踢翻。
她附身捏住我的下巴:「葉答應,從前你被我那般奚落,踐踏,今日假惺惺送來這些垃圾,你覺得我會信?」
「純貴人,今昔不同往日了,我原本念著都是同進宮的姐妹,生前好好來穩固一下感情,死后在黃泉路上也不孤單。」
「你再囂張,也囂張不到哪里去了。」
在場的宮女被我的話驚訝住。
我這個小小答應,在這景春宮哪一次不是乖巧不惹事的。
竟敢當面嗆貴人。
純貴人的手很快,快到我剛說完話,左臉就被她打得紅腫了。
「賤人!別以為入了宮,就跟我平起平坐了,你從前是我的奴婢,這死后也得是!」
「滾到外面給我跪著!」
這是純貴人常用的招式了。
我捂著臉出來時,秀荷滿眼心疼。
「小主,你又何必呢。」
我臉色冷靜。
「我別無他法。」
我一個小小答應跪在初和宮外的宮道上,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了。
也不是第一次了。
純貴人說跪,沒說什麼時候起,所以我從白天跪到了晚上。
從頂頭烈日跪到了空中起了雨霧,落在身上黏黏糊糊的。
跪著倒還好,就是手背上的舊傷開始隱隱作痛,發癢,不一會兒就裂開冒血。
秀荷心疼地幫我護著。
「主子這手到底是受過什麼傷啊,怎麼還未到冬日就又發作了。」
我眼眸微垂,只是沉默。
遠遠的,有一輛馬車行駛而來。
秀荷低聲喊了下我。
「是四皇子的馬車。」
我輕輕抿唇。
終于來了。
5.
這條宮道是勤政殿出來的唯一必經之路。
四皇子一早就被宣去勤政殿商議登基之事。
我一介后宮之女,根本無法面見四皇子,若是被人抓住把柄更是難以洗清。
所以,今日就是借助純貴人之手,來堵人的。
「前面是何人擋道?」馬上太監拉住韁繩詢問。
秀荷扶住我,哭聲連連:「我家主子是景春宮的葉答應,被純貴人責罰在這里一天了,現已暈倒了,可否求公公搭救一下?」
太監遲疑了一下,詢問里面的人:「殿下這......」
車簾被掀開一半:「讓她們上來吧。」
秀荷連連謝恩,將我扶上車。
我連頭都沒敢抬,雙手交疊:「多謝殿下。」
四皇子聲音有些怪異,憋著笑,「不用謝我,要謝就謝我太子哥哥吧,是他讓你進來的。」
聽到太子也在時,我腳立馬站不穩了,剛要歪倒身子,一只手抓住我的肩膀。
視線中闖進一道白狐氅衣,滿袖墨香。
氅衣主人的嗓音溫涼:「葉答應,當心點。」
這聲音.....
我把頭壓得更低了,慌得手在輕顫。
「是。」
然后坐都不敢往里邊坐,挨著邊緣,手攥得發白。
我閉了閉眼。
不會的。
絕對不可能。
6.
四皇子挑眉一笑:「葉答應看起來有話要說,是要與我說?」
這如何能說出口。
難不成要當著當今太子的面說。
我懷了四皇子你的孩子,你得對我負責。
誅九族的死罪就在一念之間。
我屏氣,小心翼翼道:「四皇子誤會了。」
他眼神覷向另外一邊:「我誤會?懂了,你是想與皇兄說吧。」
都是什麼跟什麼!
我惶恐搖頭。
「沒有的,四皇子莫說了。
」
八月的天,只是下了一場綿綿細雨,卻讓人有些涼意。
我縮緊身子,只求馬車快點。
可這四皇子不是個消停的人。
他覷了眼兒我低著的臉:「你這傷,是純貴人打的?」
我將頭壓得更低。
「不小心碰到的。」
「有什麼可瞞的,純貴人的脾性宮里頭誰不知道,也只有在皇兄面前才會......」說著說著這話里有了其他意思了。
太子捻搓著指尖,聽罷,不咸不淡道:「四弟,慎言。」
我抿了抿唇,不敢言論。
純貴人和太子的流言早有耳聞。
一向清冷高雅的太子殿下好像對純貴人有幾分不一樣。
而驕縱跋扈的純貴人也對這位人人怕之的太子殿下做出小意姿態。
更是聽說那次純貴人在中毒命危的時,是太子殿下親自找來的解藥。
分心時,一個暖和的湯婆子塞進手心。
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四皇子擠眉弄眼,不知道在笑什麼。
太子身子往后仰了仰,聲音慵懶清冽:「東宮不缺一個湯婆子。」
眾所周知,太子殿下身子骨羸弱,一年四季都離不開湯婆子。
所言不假。
不知行至何處時,四皇子激動地拍了下膝蓋,起身:「我想起老五還約我下棋呢,得趕緊去了,不然他要發脾氣了,皇兄就好人做到底,把葉答應送回去吧。」
他風風火火地叫停馬車,下車,一會兒就跑沒影了。
少了一個人,車上的氣氛過分的黏稠,說不上來的怪異。
馬車重新行駛。
太子漫不經心地輕攏大氅。
「葉答應,你有這麼怕我嗎?」
7.
怕。
在京城的,沒人不怕當今太子李懷絕的。
他是已故先皇后所生,生產那日險些一尸兩命,最后快要下葬時,那棺材里居然傳出嬰兒啼哭聲。
堂堂太子是個棺材子,被世人說為不詳。
李懷絕十五歲那年,西域進貢了一批上等的汗血寶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