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榆從書院回來后,每天都去老太太院里請安以表孝心,后來讀書累了也往婆婆院里跑,似乎那里有解乏良藥,每次從婆婆那里回來都神清氣爽如沐春風。
有一次我偷偷跟了過去,就見陳榆兄妹并陳運禮兄妹圍在婆婆跟前有說有話,庶姐溫柔地笑著,在一旁給幾人倒茶送點心,還貼心地將點心喂在陳榆口里,活像他四體不全似的。
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我也被深深感動了,不由嘴角向上差點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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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陳運禮帶著陳運儀怒氣沖沖跑來我房間指責我,數落我的罪狀,一副要為庶姐出頭的樣子。
我只是感到好笑:「禮兒你知道嗎,你是個讀書的好苗子,你比你二叔還厲害,你剛剛指責嬸嬸的話出口成章,當得一篇好檄文。」
陳運禮許是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一時有些怔愣,臉漲得通紅:「那……那是新請的先生教得好。」
「嗯。」我點點頭,「學問是做得不錯,可這做人還得多學學。」
我不想聽陳運禮再在那里聒噪,將目光轉向他身后的陳運儀。
陳運儀一直低著頭站在陳運禮身后,不怒不喜。
我招招手,將她叫到跟前。
「你是怎麼想的?」我輕輕問道,她知道我問的是庶姐這件事。
要說我對陳運禮一向嚴格,但是對陳運儀卻十分寬和。
她不像男兒要擔起家庭的負擔,她只需要明辨事理,以后嫁到婆家不受人欺負就行。
所以即便她也跟著陳運禮一起學功課,卻要輕松許多。
我還額外請了師傅教授她琴棋以及女紅。
可庶姐卻說女子一定要會一兩支舞曲,這樣才能身姿曼妙步履輕盈,攏住丈夫的心。
我不由在心里嗤笑,劉姨娘當初在家可沒少教她舞曲。
于是庶姐有空便教授小姑子和陳運儀跳舞,還經常選在陳榆路過的時候。
陳運儀對此并無態度,沒有抗拒也沒表示過喜歡。
此時見我發問,她抬頭看了我一眼,忙又低下頭,不敢與我對視,輕輕說了聲:「對不起。」
我心里了然,點了點頭,似是接受了她的道歉。
「你們先回去吧,這件事我會再考慮。」
我揮了揮手,小桃連推帶搡將二人送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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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著二人消失的背影,小桃忍不住罵道:「你瞧瞧這大戶人家都盡出些啥忘恩負義的東西,小姐你可長眼吧,你這是掉進狼窩了,一家子的白眼狼。」
正說著,丫鬟春雀從門外走了進來,在我耳邊低語了幾句,我不自覺揚了揚眉:「周掌柜怎麼說?」
「周掌柜說不出所料,河間的二三十間鋪子都被人動了手腳,清理起來不難,就是這幕后的人……」
我自然知道這幕后之人是誰,不過現在不宜打草驚蛇。
「不只不能打草驚蛇,還要再給她點甜頭。把隴南和江北的那幾十個莊子也一并送給她,這件事讓吳管事去辦,那邊他最是熟悉。」
對了,我還得給我那在任上做官的父親寫封信,也不知劉姨娘的枕邊風吹到哪段了,我得配合一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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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反對陳榆娶平妻,他對我十分冷淡,一連數日都宿在了書房,大有我不松口就與我老死不相見的架勢。
按本朝律例,夫妻年過四十無子男子方可娶平妻,或者經由正妻首肯寫上作保文書交由官府蓋印也能行。
如今我不同意作保,庶姐就無法如愿嫁進陳家。
聽說庶姐每日都做好消夜送去書房,一去就兩三個時辰,有時離開時天都大亮了。
說實話,我真的很佩服庶姐。
陳榆在鄰縣書院讀書,由于住不慣書院的廂房,便在外單獨租了宅院,還偷偷瞞著家人在宅院里養了一個美嬌娘。
陳榆金屋藏嬌兩年,臨了,也沒把美嬌娘給領回來,現在還養在別院里,似乎并不想給她名分。
要說起來,陳榆并不是好色之徒,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學業上。
別看陳榆家就陳榆一人過了鄉試,但陳氏族人在京城為官的可不少,更甚者已官至內閣。
陳氏族人有條不成文的規矩,能學習的人就走仕途,不能學的就經商。
經商者賺得的錢提供給仕途之人,用于學習與官場疏通。
而考取功名的人,除了給陳氏經商者一定的便利,還要相互扶持。
包括姻親之間,也要相互抱團,形成強大的利益鏈。
陳榆只要過了明年的會試,朝中族人立時便會運用所有人脈關系,為他打通一條最便捷的升官途徑。
正因如此,當時我被庶姐頂替了親事,選定了雖然經商出生但已過了鄉試的陳榆時,我爹深思熟慮后仍然同意了。
我爹都能明白,陳榆假以時日必定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陳榆自己就更明白了。
他日夜苦讀,為的不過就是金榜題名時。
可他偏偏在這關鍵時候為了庶姐與我撕破臉,要抬她為平妻,也不知說他癡情好還是無情好。
不過值得肯定的一點是,庶姐確實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