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想,也知道是劉姨娘吹的枕邊風。
我爹娶了四房妻子,都命不長久早早過世,得了個克妻的稱號,他在外任職多年一直沒有再娶,只跟了一個劉姨娘在身旁服侍。
對于庶姐在陳家的蹦跶,我也睜只眼閉只眼,她時常當著陳榆的面夸我好福氣,嫁了好人家。
殊不知這福氣,可不是人人都消受得起的。
4
對于平妻這件事,我咬死不松口。
庶姐哭泣著要回李家,被陳榆母子和小姑子極力挽留下來。
回到廂房里,小桃奉上溫熱的茶水,疑惑道:「既然姑爺與庶小姐兩情相悅,小姐您也同意與他合離,為何他不寫和離書?平妻雖說也是妻,可到底是偏房。」
「是大小姐,不是庶小姐。」我笑著糾正她。
「她算哪門子大小姐。」小桃小聲嘟囔。
小桃不是家生子,甚至不是從小服侍我長大的,她是我出嫁前從鏢局買回來的,從小混跡于江湖,對于這些大宅后院的陰私之事自然不清楚。
「你可知我生母和繼母給我留下了多少嫁妝?」我淡淡笑著。
5
我生母是我爹的第二任妻子。
照說我生母經商世家出身,我爹官家出身,是瞧不上她的。
可哪叫他死了老婆,續弦時,說合的要麼是正經人家的庶出女兒,要麼就是出身差點的嫡女。
而我娘雖是商人出身,但是家里富可敵國呀,嫁妝裝了八大車,名下的商鋪莊子不計其數。
我爹就是靠著我娘帶來的資產,在仕途上平穩前進,在人脈稀薄的官場,硬是殺出了一條陽關大道。
可惜我爹還沒走得足夠遠,我娘便在生我時難產過世了,雖然那筆龐大的嫁妝仍然留在李家,可我爹用著十分不順手。
因為按本朝律例,女子嫁妝屬于私產,過世后由子女繼承。
我爹認為后宅不能沒有主母,當然主要是讓新的主母替襁褓中的我「管理」母親留下的嫁妝,于是又娶了第三任妻子蔣氏。
蔣氏出身普普通通,一門心思花在了為我爹生兒子上。
可人算不如天算,在我兩歲那年,劉姨娘率先生下一個兒子。
雖是庶出,但劉姨娘當真憑著這個兒子得道升天了。
那幾年,年幼的我日子非常不好過。
蔣氏不待見我,劉姨娘母女也騎在我頭上作威作福,更麻煩的是全家人都盯著我娘給我留下的嫁妝。
好在蔣氏和劉姨娘相互也拉扯著,誰也不肯讓誰多占一分便宜。
我就在這種夾縫中求得生存。
直到蔣氏也懷有身孕。
那時小弟已經三歲,深得我爹寵愛,可我爹仍然盼著繼母能為他生下嫡子。
蔣氏和劉姨娘的爭斗,在蔣氏懷孕后達到白熱化。
那一日,身懷六甲的蔣氏只吃了一碗蓮藕肉羹便腹痛不止,不一會兒便見紅破水。
府里連忙喊來穩婆接生,穩婆一看,產婦肚子還不足六月,這哪是接生,這是落胎啊。
蔣氏和孩子都沒能保住。
我爹大怒,蔣氏身體一向康健,懷像也好,怎麼會落胎的?
后來也不知查到些什麼,反正我爹不了了之,讓所有人都不得提及此事。
6
沒過多久,我爹又又又娶了一任妻子。
這任妻子也是帶資進府,嫁妝的豐厚程度不亞于我娘,而且這個繼母待我極好。
后來我才知道,繼母同我生母是認識的,二人年少時都在同一個夫子門下學過算術,所以說緣分就是這麼奇妙。
繼母來了后,我才真正享有了一個嫡女該有的體面和待遇。
繼母替我擋下來自劉姨娘三人的明刀暗箭,教我如何應付后宅里的陰私算計,教我如何管理庶務,教我如何打點產業。
那幾年是我生活得最快樂的日子,后來,繼母懷上孩子。
她指著隆起的腹部笑著對我說:「我的嫁妝都不入公賬,全是留給你和他的。」
我笑得開心,寸步不離地守著她,生怕她和肚里的孩子有個好歹。
那天,我去了凌云寺燒香祈福,半天,就只半天工夫。
等我再回府時,繼母已經變成一具冰涼的尸體,連同她那還未出生的孩子。
我眼睛血紅滾燙,心卻冰冷刺痛,我問每個在場的人,到底發生了什麼?
發生了什麼,沒人知道,就只知道繼母從石梯上摔了下來,當場斃命。
我爹垂頭喪氣地直呼:「家門不幸!」連正眼都不敢瞧我。
確實是家門不幸,因為沒過兩年,我那還未成年的小弟也死了。
小弟心心念念這麼久的母親們留下的嫁妝,最后全都變成了我的。
毫不夸張地說,如今我的全部身家加起來比我親爹還要多,那些可都是上了我的嫁妝清單過了明路的,屬于我的私有財產。
7
「放妻?那放的哪是妻,放的是金山銀山!」我撇去茶沫,用茶水潤了潤喉。
小桃癟了癟嘴:「真比不得我們跑江湖的光明磊落……」
話音未落,門「哐當」一聲被撞開。
還沒看清來人,尖刺的聲音就在耳邊炸開了:「二嬸,你是要逼死大姨嗎?大姨眼睛哭腫了,鬧著要離開陳家,二嬸你就這麼不容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