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完,他把我拽到身后。
正好擋住其他人打量我的目光。
「你們沒有犯錯,不用如此。
「別怕。」
那句別怕聲音很低,幾不可聞。
像是只說給我聽的。
我確實怕了。
我怕我像她們一樣,被困在這里,爛在這里。
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不記得哥哥和娘親。
更無法找到爹枉死的真相。
4
只要不違背軍規,就不會被關進粉帳。
我心稍安,看來剛剛只是給我們的下馬威罷了。
而我們白天只需要做做縫補衣裳,燒水生火等雜活兒。
晚上,我們沒有自己的住所。
住哪兒取決于當晚需要陪伴的將士睡哪兒。
我們要做的就是陪著聊天哄他們開心。
但若他們肯出更多的銀子,我們便要給他們洗腳沐浴。
雖然也難堪,但好歹還是清白身子。
我聽著訓話,看著眼前一晃一晃的頸骨出神。
我方才留意了一下,這軍營里的將士除了他,沒有人身上能掛著一塊頸骨。
他看著那麼魁梧,像極了大將軍。
若他是裴將軍,我爹的失蹤,我爹的死,一定都與他有關。
我一定要想辦法,跟在他身邊才行。
我想著出了神,沒注意到他已經講完話,正看著我。
「怎麼,不會?用不用教一教?」
我連忙緩過神回話。
「會的會的,我燒水燒得很好。」
想起馬車上他抱劍假寐時皺起的眉毛,還有下馬車時他下意識地揉了揉額角,這些都是失眠難眠的癥狀。
我連忙接著開口:「我還會唱安睡曲,可以緩解頭疼。」
他挑了挑眉,棱角分明的臉上多了一絲探尋。
我怕他覺得我目的太明顯生了懷疑,忙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
「我、我搓澡也很厲害,給我一條毛巾,我能搓下一盆泥,你,你要試試嗎?」
周圍人瞬間都笑了。
一個精瘦將士笑著上前,掏出一個錢袋往我懷里塞。
「這姑娘有意思,可惜你看錯了人,我們軍師中郎將沈爺可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今晚還是跟了我吧,軍爺我有的是錢。」
他是軍師?
這麼魁梧的軍師?
我被他嚇了一跳,下意識抓住軍師衣袖。
他沒有甩開我,而是反手一擋,那柄劍不偏不倚敲在那人抓住我的手腕上。
那人痛呼一聲松了手。
下一秒,我被攔腰扛起。
「這個,我要了。」
5
他扛著我一路回到他自己的營帳。
粉帳子里的聲音漸遠,只聽見有人嬌嗔:「軍爺,只要您有錢,我伺候人不比她差……」
外面不知何時下起雪,薄薄一層落在發上,涼得我打了個噴嚏。
他頓了頓腳,扯過一張亮白色毛皮,把我蒙頭裹住。
「雪狼皮。」我探出頭,摸著皮毛喃喃。
這是一只很大的雪狼。
狼頭后面有個圓洞,是手法頂尖的獵戶才能做到的一擊斃命。
「你認得這個?」他把我裹得像蠶繭,擺在軟榻上坐好。
我垂頭摸著雪狼皮:「我爹,是很頂尖的獵戶。」
他笑了,眉眼都放松下來。
「那倒是不巧,若有機會,讓你爹來從軍,定能在將軍身邊混個神弩手當當。」
是啊,是很不巧。
爹爹失蹤半年,幾天前找到的時候,他被挖掉頸骨,曝尸三日,丟進亂葬崗。
「我爹死了。」
我摸著雪狼皮,低低回應,鼻尖酸澀,眼中又漫上淚水。
他褪下衣服的動作停住,沉默片刻,轉身走出大帳。
看著他的背影,我有些忐忑。
不知是不是哪句話惹他不高興,不要我了。
我怕落在其他人手里,更怕無法通過他問清楚頸骨的事。
顧不上穿鞋,我小跑到帳邊往外看。
冷月之下,雪花紛飛中,他冷著臉從不遠處的火堆邊大步回來。
雙手捧著什麼,小心翼翼用披風擋著。
見我站在門口,他皺皺眉,加快步伐走來,單手把我抱回榻上,再次把我包好。
「軍營不似山里,不要亂跑。」
他小心翼翼從懷中取出一個大黑碗,里面裝著滿滿的淡紅色的水,散發著甜味。
「甜的,熱的。
「家妹小時愛哭,一喝這個,就不哭了。」
他扯下一塊棉布,疊了疊墊在碗邊,而后塞到我手里。
隔著棉布,碗的溫度滿滿傳到我手心里。
而寬大的手掌卻燙得發紅,指尖都透著粉紅色。
我一個失神沒端穩,蕩出點熱水落在我手上,立刻浮起紅痕。
有點疼,但很暖。
外面還在下雪,不遠處傳來其他營帳里姑娘低低哭聲。
我是幸運的,抓對了人。
我抱著碗,小心翼翼喝了一口。
見我喝下,他緊抿的嘴角才松了下來,解下外衫屈腿坐上榻,自顧自倒了一碗茶一飲而盡,「哈」了一聲。
像江湖劍客。
我愣愣看著他,小心翼翼開口問出疑惑。
「你真的是軍師嗎?」
他瞥了我一眼:「覺得我不像?」
我把碗放在榻邊小案上,在水霧中點頭:「話本子里的軍師都是柔柔弱弱的,而你看起來,能一拳打死我。不像軍師,像將軍。」
他自嘲一笑,開口道:「我以前確實是將軍,我中榜武狀元那年,單獨領兵五百人滅了南陲邊境一支叛黨,得勝歸來后,裴將軍看上了我,他說我兵法好,便把我留在身邊做了軍師。
」
單騎領兵五百剿滅叛黨數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