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岐臉上的笑意不變。
他俯身靠近張小美輕輕開口,語氣卻仿佛淬了極寒極冷的冰。
「可是你讓我感到惡心。」
「你不過是個出賣自己身體的便宜貨,怎麼有資格站到舞臺上被人喜歡呢?」
「你送我的禮物,實在是臟極了。」「別以為能隨便扔掉,這禮物會糾纏你一輩子,讓你痛不欲生。」
「怎麼樣,還喜歡嗎?」
在場的其他人都被這番話驚住。
張小美顯然也沒想到——自己視作天上人的老師竟然是這樣的厭惡自己。
她嘶啞地嚎叫著,幾乎要喪失理智。
瞬間用十以百倍的觸手接連纏上了沈岐的身體。
「不,你說過你最在乎我!這個孩子是你的,他是你的!你不能這樣對他!」
我瞬間想起在廁所遇到的女鬼:
那團血紅霧氣的胎兒形態……難道就是張小美本人的經歷?
此時此刻,他的西服外套已經被撕裂。
身上的無數傷口格外狼狽,簡直完全稱不上什麼得體。
如果要說是終極 boss,甚至還比不上張小美。
我媽冷靜地退后一邊。
還不忘把陷入呆滯的我也拉到身后。
然而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微微偏頭,用殘存的一只流著血的眼睛望向我媽。
哪怕已經快被張小美撕裂,語氣依然十分溫柔。
「祁霄,想起來了嗎——」
「她是誰,你又是誰?」
我媽停住了拔刀的動作。
眼神里露出越來越明顯的掙扎。
茫然,空洞,混沌……無數的情緒從眼中流過,被我一一捕捉。
張小美尖銳地嚎叫一聲,用斷裂的頸部撕咬著他的皮膚。
瞬息之間,男人破碎的身體即將被觸手吞噬完畢。
我無聲地張開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只能眼睜睜看著最后一寸衣角被啃食殆盡。
偌大的教室隨后陷入死寂。
然而就在這時,我媽突然按住太陽穴,兩眼血紅地跪倒在地。
她撐著刀艱難地回過頭——
巨大的漆黑眼瞳正懸在教室上空,從無聲凝望著一切。
她吐出一口濁血,突然笑了笑。
眼神分外清明,卻很明顯夾雜極大的痛苦。
「沈岐,你傻透了。」
見她這個反應,我頓時陷入茫然:怒極反笑還是受刺激太大?
漆黑的眼瞳依舊沉默注視。
強大的壓迫感似乎有了形體一般,往我身上猛烈灌輸著無數并不屬于我的意識。
陽光昏暗的宿舍、
夕陽下的操場、
燈光微弱的舞臺……
兩個女孩的臉在面前交替浮現。
伴隨著零零碎碎的對話,仿佛風一樣從耳邊經過:
「祁霄,我一定要成為女明星。」
「藝考培訓費怎麼那麼貴?」
「別說了,我現在太胖,肯定考不過。」
「老師說只要十萬就能包過面試。」
「我媽媽她……下崗了。」
「沒事,我這個月吃食堂的免費湯拌大米飯。」
「十萬塊錢能還上的,你相信我,背水一戰我就沒輸過,何況還有老師。」
「他把我當親女兒,他很喜歡我。」
「怎麼辦祁霄,我沒過面試,老師說他還在打點關系。」
「祁霄,我懷孕了。」「這不是老師的錯,是我不夠小心,我會害了他。」
「祁霄你幫幫我,我在這里流了好多血,你快點來好不好?」
「祁霄、祁霄、祁霄......」
當強烈到喘不過氣的壓迫感消失時,我滿頭冷汗地猛然吐出一口氣。
渾身上下格外疲倦,像是要睡著一般。
我媽擦掉嘴角的血跡,眼中滴下一顆清淚。
「我想起來了。」「是我沒有保護好張小美。」
「她那時候明明最需要我,我沒能接到她的電話,錯過了最佳的搶救時間。」
「她死的時候,我受到刺激忘掉了一切。」隨后,她再次看向教室角落里的人。
「是你策劃了這一切,策劃了這個副本,以身入局扮演惡人。」
「只是為了讓我記起這一切,對嗎?」
25
熟悉的身影走上前來。
他依然穿著一絲不茍的西裝,臉色卻難得地溫柔。
我爸站在面前,抬起手擦掉她眼角的淚。
「幸苦你了,阿祁。」
「這個副本的確是我為你設計,只有這樣做,你才不會一直迷失在過去的混沌之中。」
「沒能挽留住兩個生命并不是你的錯,只有那個禽獸將世世代代輪回無數承擔罪名,但你這一生絕不該背負她的因果,在自我懲罰中永久沉眠。」
「現在,從副本中醒來吧,看向明天,看向我們共同的明天。」
「你最喜歡的戲劇還缺一名女主角。」「我想,是時候喚醒你回到你自己的舞臺了。」我媽抬眼看向他,淚眼朦朧間,難得露出脆弱的神色。
「那你呢, 你怎麼辦?」
「還有,你怎麼能用自己作為副本的一部分,那分明就是……」
我爸溫柔地笑了笑,握住她的手。
「我會和你一起離開。」「但在此之前, 這里還需要打掃。」
他轉過身,看向我和旁邊目瞪口呆的黃老登。
「看夠了嗎兩位?」
黃老登瘋狂點頭, 我瘋狂搖頭。
我爸的模樣落在我臉上,似笑非笑,語氣卻帶著幾分威脅。
「介紹一下,這位是我女朋友。」「大學同學相戀四年。
」
「如果沒有別的事,請兩位非禮勿視。」非禮勿視?他要干嘛?
也許是我長得和他有些相似, 看上去也不太聰明。
我爸隨便一個抬指。
黃老登和其他玩家瞬間被強制踢出副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