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鐘遇春。
「我……怎麼了。」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得不像話。
他松了一口氣,將我抱進懷里:「沒事,沒事,你忽然昏過去,嚇到我了。」
我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背:「遇春,我覺得我能找到無悔山,扶我起來,我們繼續走。」
他卻忽然低聲笑了,胸腔的震動傳到我心臟,麻麻的:「師姐,你沒發現嗎?我們現在已經在無悔山了。」
我驚訝地推開他:「你帶我來的?」
「是師姐你,昏過去之后你有一陣靈力波動很大,身形忽隱忽現,我緊緊抓著你,下一瞬,我們就到無悔山了。」
「師姐真的很厲害。」鐘遇春眼神亮晶晶,眼角眉梢都是溫柔與崇拜。
我有些發怔,實在是,他這副神情配上無雙的樣貌,好看到有些勾人了。
他在我的目光下喉結微動,臉漸漸泛紅。
最后克制地,在我唇上輕輕印下一個吻。
我心臟的跳動傳到耳膜,聲音大得像是在轟鳴。
我不自在地站起來:「那我們去找無望蓮吧,也不知道這傳說中的仙草長什麼樣子。」
「我帶師姐去,這座山有個地方水靈氣非常精純,應該是那里。」
鐘遇春帶我從山峰直奔半山腰,最后在一片潭水前停下。
「就是這里了。」
我皺眉看了看潭水,并沒有看到特別的東西。
鐘遇春飛身到潭水中央,手腕輕揮,隨后掌心向上,像是托著什麼東西向我走來。
一朵碧色的蓮花逐漸顯露出模樣。
我恍然大悟,原來「無望蓮」就是字面意思,看不見的蓮花。
我將無望蓮小心放置在特制的玉盒中。
緊繃這麼久的心神終于稍稍放松,露出一個笑容。
下了無悔山,我們就回到我暈倒的地方。
回頭再看,哪里還有什麼無悔山呢?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幻夢。
然而懷里的無望蓮,卻真真切切存在著。
鐘遇春的方向感極好,走過的路在腦中似乎都有地圖。
他帶著我,不過兩天工夫,我們就來到了荒冥出口。
可越靠近出口,我心里越不安。
我拉住鐘遇春,急要帶他往荒冥里退。
一柄長刀自天際劃過,錚的一聲釘在后退的路上。
蒙面黑袍的男子颯颯立在前面,聲音粗啞:「來了就別走了。」
「閣下,我們無冤無仇,還請……」
話音未落,他凌厲冷酷的刀鋒攜著浩瀚如海的靈力威壓已到眼前。
甫一接觸就讓我明白,來人的修為起碼是元嬰后期。
境界相差太大,我在這威壓下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七殺谷拿錢辦事,無極宗的兩個小崽子,冤有頭債有主,可莫要怪我。」
我帶著鐘遇春往荒冥里疾奔。
然而在用掉數張遁形符之后,我們還是在荒冥的一座山巔上被黑衣人攔下。
我們這樣的修為,在他眼中猶如螻蟻,玩夠了,便是十成力道的一刀斬下。
剎那間,山崩地摧,空間扭曲。
擋在身前的防御法寶一個個碎裂,刀鋒來臨之前,我緊緊將鐘遇春攔在身后。
他因我而遭受無妄之災,本不該折在這里。
可我沒想到,在最后一刻,他竟然生生與我扭換方位。
這縱橫無匹的一擊,經過數層防御法寶,幾乎貫穿了鐘遇春之后,余勁也像要震碎我的五臟六腑。
「遇春!」
頭上、肩頸一片溫熱,是他的血。
燙得我發抖。
他緊抱著我的手垂下來,甚至沒有留下說半句話的時間。
我與鐘遇春自山崖墜落,數不清的山石壓下來。
令人窒息的黑暗。
我撐起最后的力氣,將儲物手鐲中材質堅硬的法寶全都拿出來擋在身前。
17
我是被疼醒的。
傷勢太重,完全動不了。
每一次呼吸都又悶又痛,從肺腑到喉嚨,堵滿碎肉與血沫。
手邊能摸到一片衣料,是流云錦。
外門弟子服的材質。
「遇春,你能聽到我說話嗎?」
「遇春!」
微弱的回音回響在這個狹小的空間,沒有人回答。
我的心重重落下去。
半天后,我終于能夠凝聚靈力,從儲物手鐲中拿出療傷丹藥。
我將最亮的夜明珠拿出來照明,艱難爬起來去尋鐘遇春。
他靜靜躺在離我三尺遠的地方,身下是一大片暗紅凝固的血。
沒有呼吸。
沒有希望。
心臟驟然劇痛。
怎麼可能呢,他不是男主嗎?
怎麼會死在這里?
怎麼能死在這里?!
「你醒醒,遇春!」
「跟我說句話,遇春!」
「求你了……醒來吧!」
淚水不知不覺流了滿臉。
然而任我怎麼傷心呼喚,那雙溫柔明亮的眼睛都不會再睜開了。
我想要抱起他,卻發現他的上半身,幾乎被長刀斜斜斬斷。
斷口不偏不倚,將心臟一分兩半。
我又抖著手將他安置好,不敢再動。
固執地竭盡所有靈力,將他的身體修復。
哪怕只是一具尸體,我也要他完完整整的。
……
太累了,我歪在鐘遇春旁邊,昏昏沉沉。
……
咚。
……
咚。
……
是微弱的,沉悶的心跳聲。
我霍然起身。
將耳朵貼在鐘遇春胸口。
許久許久,久到我以為剛才是傷心過度得了幻覺,才感受到一下細微的脈動。
我不敢置信地捂住唇,卻擋不住嗚咽聲越來越大,直到放聲大哭。
如果這世上有奇跡,那一定是在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