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自碼頭一路燒殺搶掠地進城,不過一炷香的工夫,西市便成了一片騰騰火海。
桀桀狂笑聲中,摻著哀嚎與呼救,分外刺耳。
彼時我和小玉正要回家,卻被迎面而來的水寇撞個正著。
他們卷走了柜上的銀錢不說,還將我們打暈了,直接帶走。
等醒來時,已是在匪船的甲板上,船也不知在往哪里去。
與我們同在一處的,還有十幾個被擄來的女子,都是西市的街坊,也都是年輕漂亮的。
我們的下場會如何,已可想而知……
匪寇們三三兩兩地靠近,為首的壯漢問了一句:「你們當中,誰是辛味樓的掌柜,洛心煙?」
我心下一驚,身旁的小玉也顫了顫。
女孩兒們互相看了看,卻沒一人答話。
壯漢便改了威脅:「喲,還都挺有義氣。那我就一個個地問,誰不說,便殺誰!」
卻還是沒人答話。
但我總不能真的看他殺人。
握了握小玉的手,我站起身來:「我是。」
壯漢冷嗤一聲,推著我便往前去:「老大,找到了!」
我一抬眼,便看見一個人影正從船樓上下來。
他身形高大,約莫五十歲,一身匪氣,臉上還有道疤。
他走近后,又繞著我細細地看了幾圈,嘴里還念叨著:「嗯,細皮嫩肉的,是個極品,怪不得能叫東家瞧上……
「就是我怎麼覺得,這張臉,我好像在哪見過呢……」
在他下流的眼風里,我站得筆直,也始終沒說話。
只在腦袋里,迅速地盤算著:
眼前的人,就該是那位水寇頭目,胡老大。
可他說的東家,會是我猜的那一位嗎?將我擄來,只為劫色?
可若為我一個,又何必搭上這麼多的姑娘家?
思及至此,我便也端出個笑來,直接開了口:「敢問胡老大,您這般興師動眾地來海川一趟,是為了什麼?
「若是為了銀錢,我就可以給您啊,想要多少,直說便是!
「但您擄來的這些女子,家里可都不寬裕,不如這樣,錢都由我出了,她們,您就都放了吧?」
我自然知道他是不會放人的,我也只是想套他的話罷了。
沒想到他并不搭茬,仍是用那種探究的目光看了我半晌,然后他好似恍然大悟般:「我想起來了!十幾年前,我在海川城外也抓過一個小娘子,與你,很像!
「她當時也如你這般,大義得很,愿意多給我銀錢,只求我放了她的同鄉和親人。
「美人相求,我怎能不應,只是我又不缺銀錢,只缺個貌若天仙的娘子。
「沒想到,娘子她貞烈,我將她壓在桌上,事才辦了一半時,她便咬舌自盡了。
「哦,后來她那書生丈夫還找我來尋仇,一刀就被我了結了,無用得很。」
……
十幾年前,海川城外,與我相像的娘子,書生般的夫君……
這還不清楚嗎?
眼前這個人,便是殺害我父母的兇手啊!
可我……我現在……又能如何?
不能慌……不能亂……不能……不能……
攥緊藏在衣袖里的手,我咬死了牙關。
將淚和戰栗,都暫時憋在了心里。
直到胡老大又轉到了我身前,一臉的奸笑:「小姑娘,想套我的話是吧?沒必要!抓你來做什麼,你馬上就能知道。
「來人,將她押到我的屋里去,好生看管!
「其他人,關進船艙,一個都別放了!」
……
30
估計胡老大覺得我一個弱質女流,掀不出什麼風浪來,所以他只將我鎖在了屋里,門外留了兩個壯漢看管。
他這屋里的擺設一應俱全,看來是他常住的地方。
我迅速用桌角劃爛了綁手的麻繩,開始四下翻看。
既然他與為官的勾結,就必然會留下些許痕跡。
書信、印鑒,什麼都好,只要我能找到,就能是最好的證據。
……
「砰!砰!」
巨大的火炮聲傳來,船身劇烈晃動著。
是官府的船來了!
匪船上開始亂起來,我躲進了床底,又用茶盞砸開了窗。
門口守衛進來查看時,以為我跳了窗,立馬沖出去了。
于是我趁亂而逃。
我偷偷溜回甲板時,遇上了逃出來的小玉和其他的女孩兒們。
有幾個還奪了匪寇的兵器,英勇地護住其他人。
畢竟我海川城民風彪悍,女子也不是好惹的!
匪船共有三艘,追來的官船卻黑壓壓一片,好似早有所料一般。
居首那一艘船迅速追上了我們,遠遠看著,秦子昇竟也在。
匪船被打中了桅桿,速度愈降,滿船備戰。
秦子昇駛來了接應我們的小船,女孩兒們紛紛跳水,可小玉卻是個京城里長大的旱鴨子,一點水都不會。
「小姐,你別管我,你快走,快走啊!」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一心想先把我推下去。
我勸說不住,只想趕緊找根麻繩給她吊下去。
結果一轉身,看到了追來的胡老大。
「小賤蹄子,爺我可沒許你離開!」
他撲過來抓我,借著他的力氣,我直接將小玉推下了海。
胡老大扯爛了我的衣袖,我使足了力氣與他廝打。
可他一心只想抓我回去,露了后背,讓我有了可乘之機。
千鈞一發之際,我用金釵,插進了他的后脖頸。
在他震驚的停滯中,我看著那鮮血,紅了眼睛:「你可知你當年殺了的那個女子,是誰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