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戎裝,豐神如玉,墨發高束,眉眼冷冽。
他只用眼風涼涼掃我一眼,便能讓我十二分的膽戰。
于是我立時站起身來,乖巧與他問安:「表哥,您來啦?」
秦子昇眼力見兒快得很,也跟著我行禮:「您來啦,表哥。」
表哥只冷哼一聲,眼風又落回我身上,咬著后槽牙似的:「你可真是好樣的啊,洛,心,煙。」
???
關我什麼事啊?
我就是一個賣魚的。
23
水寇作亂,表哥這一次是被陛下派出來巡防的。
他剛來海川的第一天,便急吼吼地來尋我。
誰承想,還就正碰上了秦子昇和我「談婚論嫁」的那一幕。
小玉言之鑿鑿地與我說:「世子爺走時,面色不善得很。小姐,我覺得他該是醋了。」
我管他醋不醋呢。
懶得費口舌去與他解釋,接下去的幾天,我也沒再去見他。
而洛家聽說永平侯府的世子爺來了海川,于禮該請他去家里吃頓飯。
正巧他也帶了京城的消息來,他說姨母前些日子已然生了,得了個虎頭虎腦的大胖小子。
如此這般,這場家宴便是非辦不可。
這一日,表哥約著我一同前去。
他褪了戎裝,仍是穿著平日里的月白長衫。
落日余暉下,他立在馬車前來扶我,眉眼清冽,掌心溫熱。
我望著他,心尖沒來由地顫了一顫。
他卻掃了一眼我頭上的金釵,幽幽開口:「不過半歲未見,表妹好像……富貴許多。」
我嘿嘿賠個笑:「一般一般,自是比不得侯門富貴。」
他聽完沒再說什麼,只松開我的手,轉身便走了。
不知道又在氣什麼。
……
自上次撕破臉皮之后,我回洛家時,便沒再見過舅母。
今日在席上,她自是一副完全看不見我的樣子,半個字也沒與我多說。
我倒也樂得清閑。
只是沒想到,家里的幾個表姐妹都被盛裝打扮了帶出來,還各個都鉚足了勁地往裴傾之身邊湊。
雖說她們幾個也都有幾分姿色,但若是與京城里的世家小姐們比,還是差了許多神韻。
瞧著她們不知深淺地輪番獻殷勤,我委實尷尬。
于是我躲去了外祖父身旁,眼不見為凈。
而裴傾之則被留在了舅父舅母一家的桌上,幾個來回便被灌了不少酒。
宴席未散時,舅母已忙前忙后地要丫頭們將他扶去后院休息。
小玉巴巴跑來扯我的衣袖:「小姐,世子爺被抬到后院去了,你也不管管?」
我望一眼裴傾之那歪歪倒倒的背影,哼出一聲冷嗤:「我管什麼?酒是他自己喝的,路是他自己走的,可與我無關。」
小玉恨鐵不成鋼似的瞪我,我只當看不見。
后來等外祖父下席,我送他回院休息后,便也離開了洛家。
沒想到我一撩開馬車的珠簾,便看到了端坐在里面的裴傾之。
他悠悠晃著手里一把折扇,鬢發微亂,臉色還泛著潮紅。
眸光卻是清明。
我不禁納罕:「表哥這是……」
他卻沖我一拱手:「求表妹救命。
「早就聽說海川一帶民風彪悍,卻沒想到你家的姊妹們,也是如狼似虎一般。
「方才若不是我跑得快,可能今夜連清白都要交代。
「好妹妹,你就搭救哥哥一回罷,可好?」
……
他沾了酒氣的語調,過分繾綣。
再對上他瀲滟的眼波,實在好看。
我哽了一哽,也只能說好。
24
馬車行至西市時,表哥說要下車透透氣。
無法,我只能陪他一路步行。
他走在前頭,我跟在后頭。
西市靠著碼頭,日落后,是有夜市的。
市上許多的攤販也都認識我,走過路過的,總會親切喊我一聲:「洛掌柜的。」
平時倒是沒什麼,但今天當著表哥的面,我總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手腳都有些不知該往哪里放。
表哥晃悠著折扇走回我身側,彎著眼角看了一陣我的笑話,這才突然沒頭沒尾地問了我一句:「你到海川來,是早有打算吧?
「就算沒有蘇鄭兩家聯合算計你的事,你也早晚會找到借口離開侯府的,是嗎?
我愣了愣。
想想又覺得沒什麼,便點頭認了。
「是啊,我早就想離開京城了。
「高門規矩多,我自小也不是個能被拘著的性子,這些年要我裝名門淑女,我也是裝得很辛苦的。
「回到海川來,就沒有那麼多的規矩,我雖為女子,但也能出門經商,自己賺錢自己花,逍遙快活。」
表哥略有嗤笑:「是麼?我看你家里那些親戚,好像都不是好相與的。」
我不置可否:「所以我這不是搬出來自己住了麼,沒人管束,也沒人閑話,我自己便是家里的老大,可不就是逍遙快活。」
「那下一步呢?真準備和那天那個小白臉一起,夫妻同住?」
「嗐,秦子昇那家伙啊,油嘴滑舌慣了,他開玩笑的,你可別當真。」
……
閑話時,我們兩個已然走到了長街旁。
然后表哥忽然停了步子,轉過身來看我。
距離太近,嚇我一跳。
云邊皎皎月華,燈火闌珊。
眼前的人眉眼彎彎,語調也戲謔:「妹妹要我別當真,那我自然不會當真,畢竟從小到大,哥哥我最聽妹妹的話了。
「不過,我倒是還有件事情不大理解。
「心煙,你今天為何總是躲著我?總是跟在我身后,連與我對視一眼都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