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說,待她胎穩后,定會上門去與國公府道謝。
「至于求娶一事,茲事體大,可千萬馬虎不得。依我看,嬤嬤們還是盡早趕回府去,再仔細地問問二公子罷。」
……
老管家的這一番話,既給足了國公府面子,也挑不出絲毫的破綻。
老嬤嬤們聽罷,只能面面相覷著,畢竟她們也只是聽命來提親,誰也沒聽說過落水一事里竟還牽扯了別家小姐。
無法,她們只能打道回府。
而碧水湖上的事,也自侯府門前被徹底傳開。
沒出半日,便鬧得滿城皆知。
大家都在說,昨日國公府的二公子確實在碧水湖里救了一位落水的小姐。
那小姐一身粉色衣裙,嬌小可憐,被鄭淵抱上來時,雖然嗆水嚴重,但始終只敢埋首在他胸前,沒好意思露臉。
但不管怎麼說,那粉衫的小姐絕不可能是侯府的表小姐洛心煙,畢竟洛家出身海川,可個個都是擅水的……
流言越傳越真切,于是昨天和鄭淵同在一艘船上的世家小姐們,就全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愛穿粉衫的小姐何其多,到底是哪一個,竟誰也說不清了。
一時間,前一天還在默契地統一口徑,說鄭淵救了洛心煙的那些世家小姐們,又全都默契地閉了嘴。
畢竟她們都要忙著先將自己摘出來,誰也不想倒霉得被認錯。
然而這樣的情勢,也沒能僵持多久。
這一天日落之前,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地松了口,說那傳說中的「粉衫小姐」就是尚書府的嫡女——蘇婉婉。
漏水的口子一開,不多時,便是決堤潰敗。
昨日在我們船上的,在別家船上的,甚至是在岸上的人們,都開始逐一地站出來,給予肯定答案。
甚至后來還有藥鋪的人來說,蘇府昨天確實抓了風寒靈回去,劑量還不小的。
于此,真相大白。
國公府的老夫人頓時喜出望外,本來以為是小孫子色迷心竅地又想納妾,沒想到他卻是終于給自己結了一門合適的親事回來。
尚書府的嫡小姐,與他國公府的嫡次子,才算得上般配。
總歸是比娶一個侯府的表親要強上許多的。
國公府的老嬤嬤們便又喜氣洋洋地往尚書府去,聽說起先尚書府還避而不見了幾次,但最后還是抵不住輿論壓力,放人進去,終于議起了親事。
轉眼三天過去,親事很快商定了。
國公府自是一派歡喜,尚書府便也只能配合地裝歡喜。
至于那位因為游水就被送去姑子廟里面壁的侯府表小姐,早就沒人記得了。
真可謂是……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啊。
11
以輿論之力翻轉輿論的這一套謀策,誠然,是姨母和蕓之幫我落實的。
雖然這事做得是有些不地道,但我好歹沒有戳破當時蘇婉婉推我下水的事。
里外里的,我已經給她留了足夠的顏面。
就算她猜得到我是幕后主使,但我估計,她也不好意思再來報復我。
說到底,這也都是她咎由自取罷了,怨不得我。
聽小玉轉達完姨母的傳信后,我端起茶盞吹了吹,正有些沾沾自喜。
表哥卻一邊扒拉著碗底的粥,一邊冷哼著:「我聽說,那位尚書府的小姐可是個睚眥必報的性格。
這一回她被你算計得這般徹底,你以為,她放得過你麼?
「再說那地痞無賴一般的鄭淵,到嘴的鴨子飛了,他能咽得下這口氣?縱然你也送了只旁的鴨子給他,但你確定,他不會仍惦記著你這只鴨子麼?
「京城里的高門子弟,哪里有你想得這麼好對付。
「而你躲在這姑子廟里,又能躲到幾時?難不成你還真想要就地出家,此生再也不回京城了麼?」
……
表哥涼颼颼地說完,便又掀起眼皮來,涼颼颼地瞪我。
小玉立馬慌了神:「小姐,這……這可怎麼是好?」
我只吹了吹茶盞里的茶葉沫子,淡定得很:「出家便出家罷,怕什麼。
「正好廟里的齋飯合我的胃口,再吃個十年八年我都是沒問題的。」
……
表哥冷嗤一聲。
看那神色,卻是并不意外我會這樣說。
半晌靜默。
他終是妥協一般地嘆著氣,又從袖筒里摸出了一只錦盒來:「前些日子偶然路過翠玉軒,正好見到只適合你的簪子。」
他把錦盒放在桌上,修長指骨在上面敲了敲,又說:「不是多貴重的東西,你留下,戴著玩兒吧。」
我識趣地點點頭,剛想去接,表哥卻已收回了手,利落起身:「你無辜落水這件事,追根究底,也算是因我而起,我怕你會怨我,這才連夜趕來向你賠罪。
「沒想到你倒是吃得好睡得香,一點也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我也不知到底該不該高興。
「京中的事,我自會幫你善后,日后你想住在這里也好,想去哪里云游也罷,都隨你。
「而我今日來,是有句話要告訴你,你我年少之約,我從未忘記。
「此一別后,兩年為期,若我功成,便去尋你。
「心煙,若是你愿意,就等等我罷,好嗎?」
……
空山鐘鳴,晨光熹微。
月白長衫在我眼前揚起,他垂著眉眼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