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了一瞬呼吸,眼眸中溢滿了碎星。
他連合巹酒也顧不得喝,就猛地擁我入懷。半晌, 我才聽見他哽咽地低喘:
「我終于娶到你了……娘子。」
小皇帝又哭了。
我心里軟得厲害, 主動在他的臉頰印下一個吻, 輕輕地喚他:
「夫君。」
很快,哭的就是我了。
姬順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兩條金鏈,系在我的手腕與腳腕上讓我無法逃脫。
昏沉間,我問出了心底的芥蒂:
「阿愈為何騙我如此之久?我明明……會幫阿愈保守秘密的。」
伏在我身上的少年綻開了一個癡迷的笑。
他把頭埋在我的頸側,低聲傾訴著:
「是為夫卑劣地欺騙了娘子。可是唯有這樣——」
少年滿足地嘆息。
「娘子才會一直擔心我, 疼我, 留在我身邊啊……」
11
「慢點, 莫要吵到我娘子!」男子低沉的聲音從殿門外傳來。
我翻了個身, 打算繼續睡。
昨夜姬順又纏著我到子時才歇下, 我如今身上酸得厲害,誰也不想理。
「那你也莫要吵到我母后!」一個稚嫩的童聲氣勢洶洶地反駁了他。
是我與姬順的第一個皇子, 姬玄。
小玄兒如今正是七八歲討狗嫌的年紀,平日里沒事就嚷嚷著讓我陪他玩, 鬧人得很。
我索性蒙上了被子,讓他們父子倆自己爭個痛快。
莫名地,我想起來一個在深宮中枯萎的女人曾對我苦笑著言語:
「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快逃吧。」
我曾經那麼執著于自由,最終卻敗在一雙含情的眼眸里, 自愿留在了深宮。
愛是意志的沉淪。
但無論是清醒還是癡傻,姬順始終一如既往地渴求著我,仰慕著我, 這讓我沒辦法割舍。
我又想起了我與他的初見。
那年的深冬,我第一次見到了粉雕玉琢的小皇子。
彼時, 我不過是當時的德妃娘娘身邊的一個小宮女而已。我不清楚為何會派我去照顧皇子。
也許像他人說的,這是一個討人嫌的差事。
我進入殿門時,一個稍年長我幾歲的宮女正不耐煩地給姬順喂著飯,連他臉上粘了飯粒也未曾注意。
德妃娘娘已經失寵兩年了, 手底下的宮女自然也漸漸怠慢了起來。
見到我的到來,那個宮女把飯碗一撂,讓我過去服侍。
本來垂著眼的姬順抬起了頭,好奇地直勾勾地盯著我看。
簡直像個瓷娃娃。
我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人。
我走了過去, 用手帕擦干凈他油乎乎的小臉,打算去打盆水來, 卻被他抓住了手:
「不要走。」他的眸子亮晶晶的, 「我不會添麻煩。」
這樣乖巧的孩子,卻是個癡兒。我放緩了聲音, 摸了摸他的頭:
「殿下喚奴婢棠衣就好。」
他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微微顫著:「棠衣姐姐, 我叫阿愈。」
那時我還不知道, 這是我們相依為命的十年的開始。
「娘子在想什麼?」來人掀開了我蒙在頭上的錦被, 笑盈盈地詢問我。
「在想阿愈。」
姬順愣了一瞬,紅著臉在我額上落下一個吻:「娘子慣會哄我。」
我沒否認,伸出手笑著描摹他的眉眼:
「就算是哄, 也只哄阿愈。」
男人的目光放空了些,像是想到了久遠的過去。
他握住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語氣帶著渴求:
「娘子就這樣哄我一輩子吧……莫要厭煩我。」
我回握住了他的手。
陽光透過窗戶雕花的縫隙映在他的面容, 連細小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窗外偶有燕子飛過,留下一串清脆的鳴叫。
而德全正唉聲嘆氣地被小玄兒拉去放紙鳶。
曾經覺得寂寞又危險的深宮,如今卻如此生機盎然又溫馨。
不過是因為相愛之人陪伴在身旁。
此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