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她氣喘吁吁地從皇帝寢殿中出來,也不過是因為她為了證明自己的實力,給皇帝表演了一段劍舞而已。
這些事都是姬順給我講的。
他把他四年的謀劃全都告訴了我,像是生怕我誤會什麼。不僅如此,他也不再限制我在宮內的行動。
我像過去一樣住在姬順的寢殿,他本人卻夜夜躲在一旁的偏殿。
他在想盡一切辦法留住我。
在我長久地猶豫是否要離開時,我收到了太后的邀約。
她早已被皇帝關在了慈寧宮不許進出。
聽聞近日她的身體已經越來越差了,太醫也瞧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是心病。
太后不復往日的華貴,病懨懨地歪在榻上,注視著我走到她面前,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
「真的很像。」
她笑了笑,「你很像年輕時的哀家。」
我并不清楚她的往事,我只知道她與我同樣是包衣出身。
「哀家年少時也整日想著出宮。后來,哀家愛上了先帝,便終日想著如何侍奉夫君。然而——」
她嘆了口氣,「先帝漸漸厭棄了哀家。在順兒被推到水里得了癡癥之后,先帝因為愧疚又常常來看望我們母子。
「順兒的癡癥總是不好,而我的母族獲得了戰功,勢力水漲船高。某日哀家突然想——
「為何不自己得到權力呢?」
后面的事我都知道了。她因為利欲熏心,聯合母族扶了姬順上位,自己則做起了垂簾聽政的實際掌權者。
回去的路上,她的話語還在我的腦海中回響:
「哀家這一生,自由,情義,權力……每一樣都沒有真正得到。
「棠衣,皇宮是個吃人的地方。
「快逃吧。」
9
到了夜里,傳來了太后薨逝的消息。
我趕到慈寧宮時,姬順已經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多久了。
太后是自縊而亡的。我猜,她也許是沒有什麼活下去的動力了。
察覺我的到來之后,少年靜靜地望了我半晌,又偏過頭去跟跪著的德全說:
「風光大葬了吧。」
滿屋子跪了那麼多嬤嬤與侍女,但他最終也沒有問太后可曾留給他什麼話。
或許他知道答案。太后心中對這個兒子的情分本就淡薄。
「棠衣姐姐。」回去的路上,姬順輕輕地對我說。
「母后她從來沒有愛過我。」
我在心中深深地嘆息。姬順自始至終都是太后追逐權力的工具。
少年沙啞的聲音彌散在夜晚的微風里,讓人聽起來不太真切,但我還是聽清了。
他說:「棠衣姐姐也沒有愛過我。」
我不置可否。我曾經心動過,但又因為他的欺騙而擱淺了。
微涼的夜色里,我被情緒激動的少年壓在了假山上。
偶有侍衛提著燈從附近經過,無人知道這寂靜的夜里正上演著什麼。
少年急促的吻落在我的唇上。他一只手就輕松地抓住我兩只手的手腕舉過頭頂,讓我完全無法反抗。
「你愛一愛我……好不好?」姬順敞開一點衣襟,把我的頭按在他熾熱的胸膛上,輕聲呢喃:
「棠衣姐姐聽聽我的心。」
我聽見了那顆心跳得是那樣快,一如我的心跳。
可是我很害怕。
我怕落到太后當年那般被厭棄的境地。那樣我就什麼都沒有了。
姬順抱著我回到了寢殿。
剛進入殿門,他就吩咐德全上一壺酒,其余人誰都不許打擾,然后攬著我一起倒在了榻上。
他瀟灑地拿起酒壺往嘴里灌,又盡數渡到我的口中。
我有些醉了。
他緊貼著我的身體,撒嬌一般蹭我的臉頰,帶著酒氣的濕漉漉的唇輾轉在我的肌膚。
「棠衣姐姐,我心悅你。」他灼熱的呼吸撲在我的耳畔。
許久得不到我的回應,他水光瀲滟的雙眸又隱隱發紅了。他用那張招搖的臉引誘著我,哀哀地祈求:
「棠衣姐姐……疼疼我好不好……」
我想起來了話本子里的艷鬼。小皇帝真是勾人得厲害。
我縱著自己由了他的親吻,軟了聲音回答他:「我也心悅阿愈。」
一晌貪歡。
10
美色誤人。
當真是美色誤人。
我怎麼就沒忍住呢!
在我懊惱的表情中,小皇帝蒼白了臉色,抓著我的手放在他的八塊腹肌上紅著眼睛問:
「棠衣姐姐不會不想負責吧?」
堂堂一國之君,竟然要我負責!
然而,趁著我酒勁還沒過,小皇帝就急匆匆地向世人宣布了封我為后的消息。
由于他曾以極其雷厲風行的手段平叛了宮變,朝中一時也沒什麼敢反對的聲音。
相反,不少臣子還反過來歌頌我與小皇帝多年的情誼是如何感天動地。
封后儀式定在了下月初七。
一下朝,小皇帝就寸步不離地守著我,像是生怕我一個人偷偷跑了。
就這樣嚴防死守了大半個月之后,姬順終于緊緊攥著我的手拜了天地。
「棠衣姐姐。」他掀起了我的蓋頭。
一身紅衣襯得他豐神朗俊。
與往日的隨意不同,他的墨發一絲不茍地梳到了腦后,用玉冠固定住,露出了他疏朗的眉眼。
真應了那句「郎艷獨絕,世無其二」
。
我不由得有些臉熱。
「棠衣姐姐宛若天上的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