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了捏他的手。
「我和阿愈一起去。」
他驟然陰沉的臉因為我討好的動作緩和了幾分。
「那回來之后……棠衣姐姐要補償我。」
真是小祖宗。
我好說歹說,少年才不情不愿地和我前往慈寧宮,還特地換了一件和我相同顏色的外袍。
「皇上駕到!」在德全尖細的嗓音中,太后殿里的各色美人齊齊出來迎接,跪了一地。
小皇帝是誠心給太后添堵。
他無視了所有的貴女,拉著我坐在桌前,央求我喂給他吃。
「皇帝!」太后沉了臉。
有些貴女的臉色也開始變得難看了。
不過是一個空有皮囊的傀儡皇帝,竟然如此不把她們放在眼里。
「棠衣,你先退下。」太后放緩了一點聲音。
我像得到赦免一般急忙要起身,卻被姬順按住了肩膀。
他惱怒地看了想離去的我一眼,紅潤的唇一開一合:
「每次用膳都是棠衣姐姐喂朕的。棠衣姐姐要是走,朕也不吃了!」
到最后,眾人神色各異地用完了膳。
不過,我注意到其中一名貴女有些不同。
大多數貴女要麼感到羞惱要麼感到恐懼,唯有工部侍郎家的小女兒蘇容薇始終懷著淡淡的笑意。
一飯終了,她裊裊婷婷行了禮,讓婢女獻上了一幅夜宴圖。
「臣女日夜思慕皇上。如今有幸相見,臣女略備薄禮,斗膽獻給皇上。」
那是前朝名家原作的拓印版。即便如此,也是相當名貴的畫作了。
我依稀記得這份夜宴圖描繪的是一位在亂世韜光養晦的宰相。
姬順隨意地接了過去,打量了幾眼,嘲諷地笑:
「朕不喜歡這勞什子畫作。
」
但我注意到他的神情嚴肅了一瞬,就像是一個真正的帝王一般。
也許是我看錯了。
少年把畫塞到我懷里,牽著我的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
余光里,蘇家小姐依舊是一副寵辱不驚的神情。
我想,也許她就是未來的皇后了。
5
果然,那日之后,太后派人將其余的貴女送出了宮,只留下蘇容薇暫住在慈寧宮。
「棠衣姑姑。」蘇容薇穿著一身織金飛鳥染花長裙,襯得她纖細靈動。
「容薇姑娘。」我對她福了福身。
她舉了舉手中的食盒,輕淺地笑:
「我來給陛下送些點心,棠衣姑姑可否幫我通傳?」
一旁的德全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心地看著她,像是打算開口勸阻。
之前也不是沒有貴女想要接近小皇帝,然而全吃了閉門羹。
沒想到,姬順不僅接見了蘇容薇,還把我和德全支開了。
「棠衣姐姐先去偏殿休息吧。德全,你去門外給朕把門,不許偷聽!」
我愣了一瞬,恭恭敬敬地退下了。
我莫名想起,那日小皇帝不容拒絕地拽著我的手說:「棠衣姐姐要是走,朕也不吃了。」
而現在他也能吃別人的點心了。
是好事。
這意味著將有人能接替我在他心中的位置。
一個時辰之后,小皇帝才喚我去身邊伺候。
跨出偏殿時,我看見了蘇容薇急匆匆離去的身影。她的發髻松散,臉頰也紅得厲害。
這是怎麼了?
「棠衣姐姐!」小皇帝急切地呼喚我。
然而我第一眼看見的卻是他紅腫的唇。
他的額頭冒著細汗,晶亮的眸子水光瀲滟,像極了他那日吻我的樣子。
不難猜測這一個時辰發生了什麼事。
蘇容薇送來的食盒還好好地擺在案幾上,一塊咬了一半的糕點正隨意地散落在旁。
我正走過去想要幫他收拾案幾,少年卻急急忙忙攔住了我:
「棠衣姐姐,這糕點你可不能吃!」
還挺護食。
我壓下心里莫名的酸澀,收回了手。
「棠衣姐姐為何不問我與她做了什麼?」他氣呼呼地抓我的手。
「棠衣姐姐一點都不在乎我!」
我沒由來地感到胸悶,輕輕地說:「阿愈做什麼并不一定要我知曉的。」
他的臉徹底陰沉了。
「棠衣姐姐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訴棠衣姐姐!」
他勾著我的腰讓我跨坐在他身上,微瞇著眼吻了上來。
還未來得及感到羞惱,我先咳了起來。
好辣!
這回我明白了。
這個蘇小姐糕點做得那麼好看,怎麼放這麼多辣椒!
姬順樂不可支地看著我狼狽的樣子,壞心思地撓我腰間的軟肉,直直地盯著我的臉:
「我只與棠衣姐姐親近。」
我聽見了自己過快的心跳聲。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是他在夢中緊緊抓著我的手讓我別走的時候,還是他紅著臉頰喊我名字的時候?
抑或是他用那雙漂亮得過分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我的時候?
我不知道。
但我對他動了情。
即便如此,我也不能縱容自己沉迷。
皇宮不應該是我的歸宿。
6
伴隨著皇帝弱冠之日的接近,朝中的異動越來越嚴重了。
從小皇帝即位那天起,朝中的大小事務無一不經垂簾聽政的太后之手。
如今,小皇帝的癡癥毫無好轉的跡象,各派勢力都蠢蠢欲動,甚至還有聲音說讓太后效仿武皇自行稱帝。
一心禮佛的太后真的如同看上去那樣淡然,沒有絲毫野心嗎?
這不是我能揣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