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你們這群玩意,女人真是遭大罪了,十月辛苦懷胎,還要賢惠給你納妾找通房,咋不把你們憋死在肚子里好了?」
「生出來丟人現眼!」
「一群顯眼包。」
「人模狗樣。」
我娘說,當對方人多勢眾的時候,能用錢解決的絕不廢話。
我娘可是有很多錢的。
她叫人搬來了銀錢:「孩子們,別圍著了,你娘叫你們回去吃飯了。」
「凡是愿意離開我書堂的人,到這里來登記,領驚喜紅包。」
全場鴉雀無聲,無一人動作。
我娘叫來了府里的廚師,當場做烤全羊。
她說,我饞死他們。
「超超,你知道什麼能使人瘋狂嗎?」
「是無聲的饑餓。」
「是他們貧瘠的思想,站在女人肩膀上的矮小巨人。」
香味濃香四溢,有一人前來領錢走人,他的衣服漿洗得泛白。
他囁著嘴,忽然振臂高揮。
「自我父親過世后,我娘一人拉扯我長大,日日盼望著我出人頭地。」
「我在干什麼?!我在和你們這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抨擊生我養我的人。」
「我無恥。」
他連扇了自己十巴掌,拔腿就跑:「程娘子,我要回家吃飯了。」
他說他叫寧為玉。
我娘欣慰地笑了笑。
「孺子可教。」
看著依舊不動的那些人,娘直接丟給了我一個令牌。
「既然,軟的不吃,那就來硬的。」
「調二千人過來。」
「讓他們看看,拿刀拿槍英姿颯爽的女人有多酷。」
馬蹄聲響徹大街。
一群戎裝的女子列隊迎面而來。
她們朝氣蓬勃,自信滿滿。
手上的長槍在陽光下發出銀光。
「給我圍死他們,一個都不許放走,他們要坐,就坐滿七天。」
「當然,現在還想改主意的,必須來我這里領錢走人。
」
娘的聲音不大,卻聽得清清楚楚。
娘說,用錢羞辱的是他們的自尊,用武力打的是他們硬直的脊背。
他們一日日地死性不改,就要一日日地提醒他們,他們是喝誰的奶長大的。
學子們叫囂:「程絮風,我等是未來國之棟梁,豈是你想困就能困的?」
「你視國法何在?」
領隊的女將軍拱手向我娘行禮,轉身朗聲告示:「我們乃長公主建立的娘子軍,只聽長公主號令。」
「如有意見,等長公主歸京,你們皆可上告。」
她話鋒一轉:「但今日!你們得聽程娘子的。」
「眾將聽令,給我看死他們。」
呵。
莫說七日,僅僅兩日就投降了一大半,大儒更是餓暈了過去。
他求我娘:「程娘子,我娘喊我回家吃飯,我可以回去了嗎?」
「可。」
10
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
李氏帶著德高望重的族佬來到書堂,二話不說,直接指揮人把陸婉容塞進了豬籠游街。
他們情緒激昂,列數陸婉容三宗罪。
「罪一,不守婦道,拋頭露面。」
「罪二,私自走出家廟,無視家規。」
「罪三,與歪門邪道同流合污,敗壞家風。」
臨走前,還破壞了書堂的一切。
尤其是我娘親手所撰的書籍被銷毀得一干二凈。
得知消息時,我娘帶著我正在南山演練娘子軍,而他們已游完街回到了李氏宗祠。
我娘很平靜。
眼里滾著風暴。
她抽出剛取回來的佩劍,食指劃過開刃,一絲血跡滴落。
她看著紅色的血液,擲地有聲地說:「超超,娘想殺人了。」
我的無聲回應,即是支持。
她飛馳的背影令我永生難忘,沒有華服美衣,沒有金堆玉砌的飾品,卻無比挺拔,無遜于兒郎。
我們在寅時趕到李氏宗祠。
他們正在舉行批判。
「放屁,我一未通奸,二未偷盜,我憑什麼要認罪?」
「你們李家才罪該當誅!」
「逼迫我們守寡,得來百年名聲。」
「逼她們生兒子,淹死無辜女嬰。」
「逼她,她們三從四德,卑躬屈膝。」
「你們這些喝我們血的爛蟲。」
「我陸婉容憑什麼要為你們的罪而死?」
「今日,天王老子來了,我的命也不準取!」
陸婉容話音未落,娘肉眼可見地松弛了身體。
她抬頭看著矗立在前,老得斑駁的三座牌坊。
「臭老太太的裹腳布,千年如一日的臭氣熏天。」
「哼,一塊破石頭,裝什麼榮耀?」
「超超,大鄴如今有多少座貞節牌坊?」
「二百六十七座。」
我娘嫌惡的語氣漸漸沒了,她低喃道:「葬送了二百六十七條鮮活的命。」
……
「今天,先從這三座開始。」
「夷平它。」
我發射了信號彈,跟著娘進去。
陸婉容渾身臟污,頭上頂滿了爛葉子、雞蛋液。
可她的眼神很亮。
看著我們的到來,她咧嘴傻笑:「程絮風,你來了。」
我娘點頭:「不只我。」
11
我側過身,讓她看清楚我身后的人。
這次來了五千娘子軍。
李氏族長指著我們問:「你們想造反嗎?」
我娘譏諷:「造反?」
「原來,大鄴姓李嗎?我怎麼不知道?」
「還是說,因為你們李家出的皇后,所以把大鄴都姓李了嗎?!」
那個老頭氣急敗壞地大叫:「程絮風,你污蔑。」
「污蔑?這兩個字你會寫嗎?」
「污蔑你們殘害女性,污蔑你們虐殺女嬰,還是說,污蔑你們強闖民宅,擄我家人?」
「到底是什麼讓你們認為我程絮風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計較?」
娘揚起手,一聲令下。
三座牌坊在薄霧籠罩,晨光熹微之時轟然倒塌。
陸婉容朝李氏女性吶喊:「你們看清楚,你們要不要走出去,要不要……去看看更精彩的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