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一見如故。
我一直好奇我娘說她有個有錢有勢的朋友到底是何方神圣。
沒想到來頭這麼大。
秦時月久沒有在外行走,縮手縮腳地跟在我身后。
我回握她的手,安撫道:「你看見剛剛那個出去的女將軍了嗎,威風吧?」
她點點頭,一臉向往地看著那個將軍離去的背影,久久回不過神。
長公主和我娘聊得正歡。
秦時月突然跪在地上:「程阿母,我想參軍。」
我驚得去看長公主的臉,替秦時月捏了一把汗。
長公主的威壓釋放,我下意識地低著頭,豎著耳朵聽她問:「哦?為什麼?」
我娘左右看看,勾起嘴,老神在在地端起不燙的茶杯,裝模作樣地吹了口涼風。
此時的寂靜終將震耳欲聾。
秦時月鏗鏘有力地說:「我要保護戰火下無家可歸的百姓。我要保護還沒有見識過大好山河就不得不死去的孩童。我還要保護,千千萬萬個像我這樣的姊妹,不得不淪落風塵,靠男人過著沒有尊嚴的下半生。」
我噌地站直了身子,肅然起敬。
我聽娘說過,原本秦時月是邊關小鎮的良家姑娘,一朝城破,敵軍入襲。
城破家亡,年幼的弟弟被一柄長槍戳死在母親的懷里。
而她,被拉去了臨時安在城內的營地里做軍妓,供敵軍日日羞辱壓迫。
是長公主帶著軍隊解救了她們。
可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輾轉被賣到了京城,碰到了李世景。
原以為是被救離苦海,何曾想是進了另一個狼窩。
而今天,她終于能站出來,她想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女將軍。
她說:「我不怕苦,不怕累,我怕沒有機會。
」
世間對女子的束縛由來已久。
秦時月留在了長公主府。
我仔細看著她長得美不勝收的臉,一幕幕看下來。
她站在門口,迎著夕陽,笑著和我說:「程超超,加油。」
她舉起不符合她的動作,真的是酷極了。
7
回到府中,我娘邀我來院中賞月。
她指著月亮說:「我奶不許我指月亮,她說指了會割耳朵。」
「可在這里,我指過很多次,一次都沒有被割過。」
我聽不懂,但大約猜出,我娘想家人了。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來到這里時,我原身娘已經嫁給了裴緘,并且懷了身孕。
她靠著現代的知識,積攢著不少的銀錢,她暗地里開了一間又一間的鋪子,成了隱形首富。
她說:「錢是俗物,是君子口中的銅臭。」
「可是超超,沒有錢寸步難行,這是在任何地方乃至任何世界都亙古不變的定律。」
「可錢呢,還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靠自己賺的才是自己的。」
「靠男人打賞,總有一天,靠山山會倒。一定要靠自己,并掌握一切有利于自己生存下來的實力。」
「超超,你可懂?」
她追加一句:「財亦不可外露,防人之心要謹記。」
她在說這話的時候,逼我學防身術,她說可以強身健體,也可保護自己在必要時出其不意地逃命。
她還逼我野外生存,將我丟到山里露宿。
她教了我很多。
她把裴緘給我準備的女訓丟在火盆里燃燒。
她告訴我「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都是狗屁。
「超超,這種書不看也罷。」
「來,再把今年的賬好好盤一下。」
自從她教會了我用她的算術盤賬,我儼然成了她最得力的賬房。
她說付我年薪百萬。
我信她的鬼,她都花到給長公主建的情報網去了。
娘說我是她的債主,她不虧。
所以她是首富,我是首負。
裴緘又跑來找我娘,帶著他兒子,在大門口指責我娘生不出兒子,以犯七出之名來送正式休書。
他不承認和離,他說他只有休妻。
我娘二話不說,當著所有圍觀群眾,問他們:「你們覺得他們父子像嗎?」
「我看一點都不像。」
她笑得大方,一步一步地站定在裴緘面前。
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他措手不及。
「和離是我說了算。」
「你裴緘,沒資格。」
我娘問我:「超超,男人犯賤的時候,你知道怎麼做嗎?」
我脫口而出:「動手別動口?」
她搖搖頭,慢條斯理地拿出帕子,細細地擦過手指,扔到了我爹的身上。
「讓他身敗名裂,死無葬身之地,永不翻身。」
「超超,你記住,但凡侵害到你利益的人,你就要回擊。」
「可是娘,如果是爹呢?」
「就算是我,你親娘,要你做你不愿意的事,或者傷害你的事,你亦可反擊我。」
我點點頭,牢牢記在心中。
裴緘又被打蒙了,捂著臉半天蹦出兩個字來。
「潑婦。」
可他聲音極小,小到我漸漸聽不見。
以前那個弱小的我求抱抱,求他關注時不得不把女訓、女則倒背如流,只為他拍拍我的頭,冷漠地夸贊一句:「不錯,女子當如此。」
「李家夫人才是你該學的準則。」
「你是裴家嫡女,代表我裴家的臉面。」
他的形象被自己塑造得越發高大,可我卻覺得,他都是扯犢子。
我娘說了,一個人用自己的行為準則或者用別人的行為準則批判你的時候,這不是道理。
這是偏見,左右你,禁錮你,剝削你。
「超超,你覺得這種人,你要聽嗎?」
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