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大哥了,不知誰將你出府的事泄漏出去,我也壓不下去了。」
「本來也不指望你。」
江停野一臉郁色:「……」
江辭夜披上鶴氅,走了出去,姿態閑適,像去赴一場宴席般稀松平常。
臨走前囑咐江停野:「照顧好他們母子。」
「自然。」
「身上的傷,叫顧博彥給你治一下。」
江停野頂著一張鼻青臉腫的臉,抻了抻手臂:「……哥,你下手是真狠。究竟我跟她誰跟你更親?」
江辭夜面無表情:「你說呢?」
原來,江辭夜趕來后,確認我平安無事了,就把江停野叫出去揍了一頓。
說來也奇怪,江停野竟然乖乖被他哥揍了,一句怨言沒有。
我覺得他這人真是奇怪,回頭問他:
「你哥揍你,你不反抗?江停野,我覺得你可能真的良心未泯,對你哥還心存敬畏。趁著還未釀成大錯,你現在迷途知返,還有得救。」
江停野倚在窗邊,擺弄著手里的撥浪鼓,臉上的表情叫人看不清。
「你以為我沒反抗?你恐怕不知道,我哥在西北軍營待過的,如今掌管兵權的謝殊還是他親自帶出來的徒弟。」
我這才想到江辭夜良好的耐力和體力,又想到當初他說跟我私奔到邊塞去成家,恍然大悟。「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
「趙瑩瑩,收起你這副不值錢的樣子吧。」
「……」
江辭夜還是被下了獄,但遲遲未有判決。
原因有二。
一是證據不足,而江府根深葉茂,牽一發而動全身,三司不敢貿然定罪。
二是江辭夜在位這些年政績斐然,主持內閣實施了一系列改革措施,整頓吏治,富民強國,修筑邊防,于國于民干了很多好事,口碑很好。
倘若胡亂定罪,又怕引發民間輿論。
于是這事就被拖了下來。
沒過多久,京城又發生了百姓上萬民書請愿的事。
事情的起因是,皇帝將江辭夜免職后,又提了貴妃的父親任首輔一職,那老頭一上位就任人唯親,把在南方治水患的能臣換成自己人,一通瞎指揮,河道決堤,淹浸四千余戶人家,死者以萬數,一時間民意洶涌。
萬民書呼吁天子親賢臣遠小人,恢復江辭夜首輔之位,嚴懲貴妃之父等一干佞臣。
奈何皇帝是個大情種,為了貴妃安心待產,壓下一切反對之聲,一切照舊,甚至在朝堂上再次提出了廢后的事,貴妃一黨立馬附和,而以謝殊小將軍為首的一派又堅決反對。
皇帝惱了,怒斥謝殊等人和江辭夜同流合污,又罰他們禁足在家,扣俸三月。
江停野對此嗤之以鼻:
「所以我哥效忠的是個什麼玩意兒?當年就不該扶這個廢物上位。」
如今的皇帝當年只是個不受寵的皇子,娶了大姑娘得了江家扶持后,才在腥風血雨的奪儲之爭中殺出重圍,登上皇位的。然而,他登上皇位后,沉迷女色,疏于朝政,這些年,全靠江辭夜帶領百官殫精竭慮,苦心經營,才有如今國泰民安的局面。
江停野忿忿不平的語氣讓我納悶,我瞟了他一眼:
「你在生氣什麼?這不正是你想要看到的嗎?天子與賢臣生隙,禍起于蕭墻之內,你的陰謀很快就要得逞了。」
江停野斂了神色,不以為然:「沒有難度的游戲讓人倒胃口。」
36
轉瞬過了三個月,貴妃誕下皇子,宮中設下滿月酒,宴請各方。
我和二姑娘也在邀約行列,原因是大姑娘又懷了龍嗣,郁郁寡歡,狗皇帝突然有了良心,讓我們進宮陪大姑娘。
臨行前,江停野臉色微妙,說了一句:「趙瑩瑩,你的孩子我已經讓人送回江南的家了。」
我心下一突,瞬間明白今晚就是江停野和貴妃策劃宮變的時候了。
桂殿巍峨,燈火昏黃,細樂聲喧,一派太平富貴景象。
宴席開始沒多久,貴妃就笑著跟皇帝說:「聽說皇后姐姐舞姿甚美,不知今日是否有幸一睹姐姐風采?」
皇帝一聽,當即讓大姑娘現場獻舞。
這是明晃晃的羞辱。
沒有哪個一國之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獻舞,更別提大姑娘還懷著身孕。
我瞥向江停野,他顯然也沒料到,眼里閃著寒光,狠戾地盯著貴妃。
二姑娘氣得想站起來理論,被大姑娘一把按回去。
大姑娘從容不迫:「我跳。」
我看著光滑的雪地,眼皮一跳,阻止她:「地上很滑,這太危險了,你這胎本來就不穩。」
「我知道,但我們江家人不能再忤逆圣上了。」
我心中震駭又迷茫,為什麼還會這樣?明明在江辭夜來見我的那晚,我在他掌心已經寫下江停野是敵國臥底,與貴妃謀逆的消息了。
只要江辭夜將消息傳遞出去,貴妃和江停野就會被查處,江家就能雪冤,為何還會這樣?究竟是哪里出了紕漏?
頸上一冰,我抬頭一看,又下雪了。
大姑娘站在雪色中,纖背挺直,柔弱得像一折就斷的纖細蘆葦,卻有種安寧的堅定。
「小娘,如果用我的血能護住江家一時安寧,我愿意的。
」
宴上謝殊小將軍站起來反對:「陛下,皇后娘娘乃一國之母,豈可為我等粗鄙之人獻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