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江停野愣了片刻,又似乎有所警覺:「趙瑩瑩,你又想玩什麼把戲?」
「我夢見自己難產,流了好多血,疼死了都。」
江停野煩躁地打斷了我:「好了,別說了。」
我抿唇不語。
他按了按眉心:「你想怎樣?」
「我想要最好的大夫幫我調理。」
「呵,你不如直說顧博彥。顧博彥和江辭夜交好,你擺明想通過他遞消息。」
我動作一僵,捏著嗓子:「說真的,我剛才還真以為你有一點在乎我,還真想依賴你一回。」
「趙瑩瑩,停止你的賣弄,別對我用這種裝可憐的伎倆,我不是我哥,會一而再再而三對你心軟。」
我裝不下去了,原形畢露:「你當然不是你哥,他要是跟你一樣不會心疼人,我也不能夠喜歡他。」
江停野的臉色徹底冷了:「很好,你喜歡他啊,可惜了,接下來的每一晚,你都只能跟我睡。」
一整晚,我緊緊揪著被子窩在角落坐著,眼睛瞪得溜圓,不敢睡。
「趙瑩瑩,你有本事就每晚都不睡。」
第二晚我抱著被子坐在桌子前趴著睡。
「趙瑩瑩,你真以為我拿你沒辦法?」
第三晚我又裹著被子趴在了桌子邊。
江停野忍無可忍:「夠了,我走行了吧?」
我頂著青黑的眼圈終于躺回自己的床,這一覺睡下去,睡了很久,醒來時,發現江停野站在床邊看著我,臉色發白。
「干嗎?我長得這麼可怕把你嚇壞了?」
他指了指我身下,嘴唇微顫:「血。」
我心下一沉,低頭看見觸目驚心的血,寒意遍布周身。
33
夜幕低垂,暴雨突至。
一陣陣劇痛從下身猛烈襲來,仿佛被無數輛疾馳的馬車輪子重重碾壓過,我痛得呼吸不過來。
「用力,趙姨娘,深呼吸,吐氣,再用力。」
「再堅持堅持,看見孩子的頭了……」
我攥緊身下的被單,張皇失措,大汗淋漓,幾乎把唇咬爛。
窗外的雨下得無休無止,扯得夜色寒冷驚顫。
一陣啼哭聲劃過耳畔。
「是位小公子。」
「趙瑩瑩,他跟我哥長得很像。」
是一種本能,我幾乎落淚。
驟然間,被雨驚起的寒鴉哀啼,有種不祥的預兆。
我開始覺得很冷,四肢百骸都在發抖,眼前的人影漸漸變得模糊。
有人驚慌失措地喊了聲:
「二公子,趙姨娘大出血了,情況不太好。」
男人聲音煩躁不安:「止血啊,你們不是大夫嗎?」
「是,是……」
「為什麼她的血還流個不停?」
「恐怕……」
男人暴躁得連踹帶罵:「閉上你的狗嘴,去請顧博彥,她要是出事,你們一個個都逃不掉。」
仿佛有一把錘子在我腦顱內一通猛烈敲打,頭痛欲裂,我忍不住抱怨:「好吵啊……」
那暴躁的怒喝聲轉瞬又低了下去,顫抖著:
「好,不吵不吵了啊,趙瑩瑩,沒事的,你別睡。」
「我冷。」
他用棉被把我裹緊,又抱緊我:「這樣呢,好點了嗎?」
「江辭夜,我冷。」
沒人開口說話。
我的眼睫漸漸濡濕:「江辭夜,你還生我氣嗎?我好像要死了,你最后再抱抱我好嗎?」
對方靜了靜,聲音發沉:「都要死了,還想著他嗎?」
「嗯。」
對方僵了片刻,聲音干澀:
「行了,我讓他來見你,你等著,趙瑩瑩,你聽見沒有?想見他,就咬牙堅持著,等他來。」
我想說好,卻一個字都發不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我覺得自己變得輕盈,慢慢漂浮起來,懸在了半空中。
我看見紅紗飄動,被江停野緊緊抱著的女人蒼白柔弱,仿佛一戳就破的紙蝴蝶,床單被血浸泡成鮮艷的大紅色,人來人往,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在穿梭,人人面容愁云慘淡。
一股力量驟然把我牽引到一條長長的巷子。
我看見了二姑娘,她撐著一把傘在雨中奔跑,摔了,臉上都是水,她爬起來,丟了傘,又繼續朝一個方向奔跑,在梧桐掩映的巷子深處,她叩動了銅綠門環,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大哥哥,大哥哥,小娘要生了。」
開門的人是王蔓,她有些吃驚,拉著二姑娘先去換衣服,又轉頭去找書房中的男人。
她語氣平常:「大表哥,二妹妹過來說趙姨娘要生了,顧大夫已經過去了,一切順利,你要去看一下嗎?」
男人推開門,目光淡漠:「不去。」
他不會來見我了。
我在那刻心如刀割。
那股牽引著我的力量一下落空了,我從高空之上墜落下去,底下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我想我應該粉身碎骨了,可沒有,最后托住我的是一片柔軟的云。
我看見我娘站在一座橋邊,溫柔嫻靜的模樣還跟記憶中一樣,她眼眶微微發紅,向我微笑:
「我們小瑩兒這些年很辛苦吧。」
我慢慢紅了眼眶,堆積了無數的委屈與脆弱像開了閘的洪水,盡數傾瀉而出。
「阿娘,你走后,爹爹不疼我了,繼母成日打罵我,我以為嫁人了就會好起來,可是剛嫁過去丈夫就死了,我招惹了一個人,不小心愛上了他,可我不能愛他,現在,他對我失望透頂,也不要我了……」
「阿娘,我做人很差勁,沒有人愛我。」
我不想一個人孤零零地活著,那種滋味太難熬了,無人問我粥可溫,無人與我立黃昏,每天的心口都像漏風,冷颼颼的,我受夠這樣的日子了,我想做回阿娘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