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寨門上掛著幾個大字,應該是山寨的名字,可惜我識不了幾個字,以前去點鏢,都是我來數,曲氏來記。
聽他們說,這叫「青山寨」。
這個山寨比我想象中還要大,男女老少都有,像是一個村莊。
我被安置在一件寬敞的木屋里,鋪床的大娘見我身上有傷,還多幫我鋪了一床褥子。
我側身躺在床上,覺得人生如戲。
我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能住到匪窩里頭,也從來沒有想到陸川一個鏢頭能來當山匪。
從小想成俠客的我,成了故事里的反派角色。
但這都不重要了,只要能活下來,做個反派又如何?
山寨里有上好的金瘡藥,一月后我能跑能跳,跟著大娘們一起做些事情。
寨子里不論男女,只要有功夫,都要跟著一起下山劫鏢,沒功夫的老弱婦孺,就留在寨子里打理些日常瑣事。
我們專門打劫勛貴們的鏢車和商隊,尤其是運糧的車隊,只要得了消息,陸川定會領人下山。
一開始還有些人不服陸川,山匪和鏢師本就不和,但跟著陸川下了兩趟山后他們就喊上了「川哥」。
山寨大當家就是當年差點被陸川抹了脖子的倒霉蛋,這些年陸川也沒和他斷了聯系,因此陸川順理成章成了山寨的「師爺」。
師爺說,「劫糧劫兵器」。
大當家不懂,但大當家聽話。
寨子后面的糧倉一直是滿的。
陸川夜里沒事,就教我用匕首,不為傷人只為防身。
大當家還開玩笑說:「大哥,咱們寨子現在可是方圓五十里的大寨,還能讓人傷了嫂子不成?」
后來,他便不說這話了。
山下亂了。
27
最先聽到的就是桃源縣的消息。
先是縣令跑了,再是不知哪個山頭的山匪下山搜刮百姓。
陸川告誡大當家不許再下山。
大當家不懂,但大當家聽話。
后來,大當家夸陸川神機妙算。
當官的不守城,不僅是桃源縣,周圍十幾個城都沒逃過匪寇肆虐。
也有竭力守城的官老爺,結果沒撐幾天,就被發現吊死在家里。
下山的探子說,僥幸活著的百姓,都在往北邊跑,山下如煉獄,估計過不久,就會有吃人的事發生了。
人走城空,恭賢王打著剿匪的旗號輕而易舉的占住了桃源縣在內的十幾個城。
他不費吹灰之力,把自己的地盤往前移了幾十里。
這段時間,靠著屯糧度日的青山寨沒有引起恭賢王的主意,躲過一劫。
恭賢王派了自己的人出任新縣令,雖然城里只剩零散的乞丐,還有南邊不收的難民,但好歹是安穩下來了。
這已經到了三個月后,寨中屯糧所剩無幾。
陸川問我,想不想下山玩玩。
哦對了,我身體大好后,和陸川圓房了。
可能是和寨子里的人待久了,我身上也沾了一些匪氣。
那日寨里有小兄弟娶親,我多喝了一些酒,當晚就把陸川堵在屋里。
說是堵在屋里,倒也不準確,我給陸川下藥了。
嘿嘿。
大當家給我藥的時候,直給我豎大拇指。
不過,我雖然動了手段,但結果很滿意,陸川心里有我。
他意亂情迷的時候,喊的是「杏兒」。
我扒他衣服時,他給了自己一巴掌,認清真的是我后,咬牙問我:
「杏兒,你真不后悔?」
他眼尾緋紅,眸中帶水。
誰忍得住?
我咬住他唇,胡亂碾磨,直到嘴里嘗到血腥味,才發現我把他唇咬破了。
他起身掌握主動權,「這事,還得我來。」
28
再回桃源縣,恍如隔世。
當初的小鎮人來客往,隨處可見街坊談笑,酒肆茶館常年座無虛席,一群群小孩扎堆在果子攤前流口水,攤主邊嫌棄邊掰開梨酥分給他們。
現在的桃源縣,城門缺了半扇,青石板路上全是干涸的、洗刷不掉的血跡。
到處都是斷壁殘垣。
街上零星游蕩著衣不蔽體的人,他們看見我和陸川,眼冒綠光,可又忌憚陸川腰間的大刀,只能悻悻縮回去。
恭賢王派來的縣令緊閉縣衙大門,對城中慘狀不看、不理、不管。
他只需要縮在縣衙里,等著恭賢王成事,便能仗著從龍之功一路加官進爵。
上位者的博弈,落到百姓身上就是滅頂之災。
「杏兒?是杏兒嗎?」
角落突然傳出嘶啞的聲音。
我轉頭看去,只見一位裹著破衣爛衫的老嫗從一堵殘墻后探出頭。
我辨認半天才認出這是曾經的鄰居大娘。
她瞎了一只眼睛,身上全是傷。
她警覺的查探四周,隨后小心翼翼問道:「杏兒,川哥兒,你們身上有吃的嗎?」
我分她兩塊干糧,同她打聽我們走后桃源縣經歷了什麼。
29
我們離開之后,沒過一天就有人發現福威鏢局的門敲不開了。
這個人就是楊喜兒。
她毀了容,嚇得弟弟啼哭不止,爹娘不肯讓她進家門。
她只能想辦法賴住陸川。
可當她發現福威鏢局沒人后,直接哭倒在縣衙門前,求縣令給她做主。
當時縣衙的戶籍室燒的干干凈凈,縣令哪還顧得上她,當即讓衙役把人給打出來。
那天湊熱鬧的人都聽見縣令在里頭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