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天子一母同胞的親弟,恭賢王的地界。
從桃源縣出發,走官道要經過四個郡,十二個縣。
他們越往南走,越感覺不對。
第一天還不覺得,直到第三天,陸川突然發現,越往南走,乞丐越多。
這個預兆很不好。
很大概率南方已經亂了。
本來還只是猜測,沒等陸川證實猜想,接替他的鏢師就追上了他。
昨天他手下鏢師傳信,說遇到劫鏢的山匪,順便救下了一個人。
這個人,我們都認識。
田家的小少爺。
眾人圍在一起看鏢師的傳信,臉色越來越嚴肅。
23
田家小公子在山匪手里嚇傻了,為了活命,什麼都往外說。
田家可不是什麼簡單的員外郎。
他們舉家潛逃確實得罪了人。
這個人是我們想都不敢想的——
當今天子。
桃源縣處在京城和安州中間,地理位置極佳,是南來北往商隊的必經要道。
商隊多,鏢局多。
自然,可以不動聲色運輸許多養晦韜光的東西。
田家在我們眼里只是十幾年前來到鎮上的富戶,他們藏的好,我們平頭老百姓哪會知道田家嫡支的姑奶奶是恭賢王的側妃。
有這層裙帶關系,就注定他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他們家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嫡支走仕途,旁支賺銀兩。
坐落在桃源縣的只是田家的旁支,自然而然成了恭親王的錢袋子,好讓恭親王暗中招兵買馬。
田家往北去的商隊賣的是絲綢珠寶,往南去的商隊運的卻是一箱箱的真金白銀。
就連南邊商隊拉貨的馬,都是從西北邊關走私的戰馬。
但世上哪有不透風的墻。
幫助親王豢養私兵,是誅九族的大罪。
年前,嫡支行事敗露,桃源縣的旁支聽到風聲趕緊舉家往南逃,只求躲到恭賢王的地界尋個庇護。
誰成想走到半路遇見了山匪,田家小少爺的馬受了驚,脫離了隊伍。
要不是山匪還想拿田小少爺敲田家一筆大的,恐怕這小少爺根本活不到被鏢隊救下的時候。
如今田家在京中的嫡支被盡數斬于菜場,哪怕是嫁出去的女眷都不能幸免。
天子一番雷霆動作,明晃晃給了恭賢王兩個選項。
一是滾回京城請罪。
二是與天子徹底翻臉。
恭親王籌謀了這麼多年,結果可想而知。
最先被拿來開刀的,就是緊鄰安州的槐蔭郡,恭賢王屠了一整個槐蔭郡,血祭田家嫡支的亡魂。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親王奪權,百姓祭天。
天下要亂,桃源縣必受牽連。
24
鏢局老板當機立斷,立刻走,連夜走,扛著馬車走!
這種時候,跑得快的活下來的機會才大一些。
無論如何,跑到京城附近才算安全。
老板和曲氏準備帶著鏢局往北走。
只是,陸川有自己的想法。
他要往南去。
曲氏問我南方兇險,如果我不愿去,我就跟著他們一起北上。
福威鏢局都是好人,他們仁義。
我也明白,他們帶上我這個病號跑不快的。
他們已經救了我一命,我絕不許自己再拖累他們。
更何況,我相信陸川。
他為了我縣衙都敢燒,我陪他賭一場又何妨?
人的緣分不就是在一件又一件的事上交織起來的。
同樣,人的緣分也是在一次又一次的背叛中消弭的……
總之,福威鏢局往北,我和陸川往南,偷偷給守門的士兵塞了銀子,趁著夜色離開了桃源縣。
陸川駕著馬車在官道上飛馳,時不時還要確認下我能否撐得住。
眼看天邊泛起微光,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川哥,我們沒有路引,如何進城?」
我話音剛落,只覺馬車車廂一震。
「吁!」
陸川突然勒馬。
我渾身像散架了一般,費力起身挑開車簾。
「川哥,怎麼了……」
我的疑問卡在喉嚨當中,從手到腳止不住微微顫抖。
前面的路上立著尖銳的路障。
路邊的樹林中走出十幾個拿著兵器的莽漢。
他們動作迅速,直接把我們的馬車圍了起來。
什麼糟爛運氣,官道上都能遇到山匪!
25
「川哥……」我攥住陸川背上的衣服,「你裝作馬夫先逃,我想辦法拖住他們。」
在衙門遭那二十板子傷了筋骨,我跑不動的。
山匪無非劫財劫色,陸川不帶我或許還能搏得一線生機。
財我沒有,色略有一點,但我現在像個破爛娃娃,希望這群山匪眼光高一點,能一刀了結我。
短短時間我腦袋里略過無數種死法,越想越難受。
「嗚嗚嗚嗚,川哥,下輩子咱們再做夫妻……」
陸川扭頭,看我一把鼻涕一把淚,又不敢放聲大哭的樣子,突然笑了出來。
「你這小膽還想走江湖呢?豬見愁女俠?」
「都什麼時候了……川哥你嚇傻了吧?」
為首的山匪提著把半人高的砍刀,滿臉橫肉,一頭亂發隨意盤在頭上,獰笑著朝我們逼近。
他咧開嘴,「大哥,嫂子這是哭什麼呢?」
「?」
陸川伸手給我把淚抹掉,「你們太丑了,把人給丑哭了。
」
26
我差點忘了,陸川曾和一群山匪結拜過。
山匪們,哦不,綠林好漢們在林子里摸出一臺軟轎,給我抬上了山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