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也沒聽姐姐說過田家走之前還給她賣身契啊?
姐姐說:「我也沒想到這麼容易,我就去衙門說田家跑了,我來不及贖身,干脆把贖身錢孝敬官老爺,他們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把賣身契還我了。」
這種操作屬實驚呆我。
姐姐來那日,頭上挽著銀簪,現在換成了一支雕工粗糙的木簪。
不管怎樣,能贖身總是好的。
姐姐見我背著包袱,問我去做什麼?
我又給她說了一遍理由。
姐姐抿著唇,一雙柳葉眉微微蹙起。
「杏兒,你別急著走,姐姐問你點事。」
15
「你是不是還沒和陸川圓房?」
姐姐開門見山,我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見她眼中浮現探究,我只覺得心里冒邪火,語氣跟著強硬起來。
「姐姐打聽這個做什麼?」
見我惱了,姐姐趕緊牽起我的手,「姐姐是心疼你才這麼問的。
「我剛來那天見你從西屋搬出來就猜到了,昨日去你們屋里見有床被子放在角落,背面還沾著土……」
她說著,就開始抹淚,「說到底是我害了你,這陸川到現在只把你當妹子看,我真不是人,讓自己妹妹因為我守活寡!耽誤你一輩子!」
我把手一點點抽回來,面無表情問她:
「姐,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不是小孩了,她觀察這麼仔細,字字戳我心窩,最后說是關心我?
我是不信的。
姐姐后退兩步,直接朝我跪下。
「杏兒,我當年做了錯事,選了錯路,害的爹娘不喜,最后鬧得自己也無處可去。
「你不知道,當我發現你還是完璧的時候,有多高興!
「你現在還是個黃花大閨女,我也好不容易熬到脫籍,是時候該把錯誤修正回來了……」
我只覺得周身越來越冷,我直覺自己絕對不想聽她接下來的話。
「住口!你不許說!」
姐姐紅唇一張一合——
「杏兒,求你把川哥還給我吧,這門婚事本來就是我的呀。」
我把包袱摔倒她臉上,指著她瞋目切齒:
「楊喜兒!你發什麼瘋!」
見我不吃軟的,她嘆口氣款款起身,翹著指頭抹掉臉上的淚。
「杏兒,看來今日我只能跟你說明白了。」
我氣笑了,「我和你沒什麼好說的,我也不欠你的,我們家小,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你趕緊滾。」
她不慌不忙,拉了一個板凳坐下。
「杏兒,你還真沒資格趕我走。
「我今日贖身時問了主簿,衙門那兒過的婚書寫的是我楊喜兒和陸川的名字,本來嘛,我賣到賤籍這婚事就算擱置了,如今我已經脫籍,川哥之前又沒有悔婚,我倆的婚事自然還是作數的。」
「楊杏兒,我才是陸川名正言順的妻子。」
我手腳發麻,「楊喜兒,你真不要臉。」
她咯咯笑,「要這臉皮有什麼用?還多虧妹妹讓我知道陸川是個疼媳婦的好男人,我果真命好,享受過田府的榮華富貴,最后能撿著一個有本事的漢子!」
我眼前發黑,但還是強撐著自己不栽下去。
「你少白日做夢,陸川不可能接受你。」
楊喜兒不以為意,「要我說,杏兒你果然是個未經人事的黃毛丫頭,這日子是過出來的,他陸川再喜歡你又怎麼樣?他也是個男人,是男人就沒有不好色的。」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吧?當初我不肯嫁陸川,還是爹把我放走的。」
之前我只是怒火中燒,此刻卻是如遭雷劈。
爹把楊喜兒放走的?
16
我不知道怎麼走到娘家的。
一路上我滿腦子都是楊喜兒的話。
當初楊喜兒得知要嫁陸川這個「煞神」,鬧絕食的時候,爹娘是真的后悔了的。
后悔給她定下這門親事。
可婚書過了衙門,就沒有悔婚的道理。
姐姐把自己關在屋里,想出了這麼一出戲。
爹娘如果不答應,她就一頭撞死,讓他們什麼都撈不到。
如果爹娘答應,她賣身的錢,全都留給弟弟,只求爹娘給她個搏一搏的機會。
她萬一在田家得勢,自然有辦法照拂弟弟。
所以……姐姐賣身到田家后,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給我看的。
只為了讓我心甘情愿替嫁。
楊喜兒話中的真真假假、虛虛實實我分不清楚。
我只知道,在整個事情中,只有我一個傻子。
楊喜兒、弟弟,在爹娘心里全都排在我前頭。
她說:「楊杏兒,從小我就討厭你。我也是個小孩,還要分出精力照顧你,我就算躲去繡坊都甩不掉你,繡坊主還說你純善,想收你做弟子,憑什麼!你生來就是討債的,就是個吸我運氣的攪家精!」
我晃悠到肉鋪門口,看到里頭爹在拆豬。
我發出干澀的聲音,「爹。」
爹抬頭看我那一瞬間,我再也撐不住,一頭栽了下去。
17
再睜眼,我躺在兒時的床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院子里傳來娘哭罵的聲音:
「喜兒你這個沒良心的,跑了這麼久都不給家里個消息,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嗎?」
楊喜兒也哭,「娘,女兒不孝,現在女兒贖身了,咱們好好過日子。」
隨后,就是爹的聲音。
「贖身好啊,我就知道你是有主意的……」
我拖著虛弱的身子下床,挪到門口時,他們看到了我。
院中寂靜一瞬。
好溫馨的場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