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點不好意思地垂下頭。
沒想到,這小子認真的模樣這麼迷人。
吃俺老孫一口。
14
為期三個月的培訓很快開始了。
正如謝翙所說,我從小無人教養,天生天養的,能學會說人話已是不易。
想成為德容言功面面俱全的大家閨秀?
那真是輕舟已撞大冰山。
教習嬤嬤每天拿著個小棍敲我的猴頭:「人家兩位姑娘走的是先秦淑女步。」
「你是月娃子蹣跚學步。」
「不過不要緊,比賽那天我會給你 8.5 分。」
我眼前一亮,像哈巴狗一樣作揖:「謝謝嬤嬤。」
她冷笑一聲:「因為我有 1.5 語。」
好好好,你敢惹我是吧。
行,那我死定了。
我把屁股一撂,躺在地上裝死。
死的那叫一個有模有樣。
正巧大皇子二皇子來接兩位美人下學。
路過我身前時,眾人面露鄙夷。
「流里流氣,一副潑猴模樣。」
「要我說,你也不用白費心思了,趕緊勸老三收拾收拾去邊疆吧。」
「這會兒大學生還沒放暑假,票比較好搶。」
「再磨蹭一陣子,12306 你都登不上去。」
大皇子摟著千嬌百媚的狐女,笑得好不張狂。
這一幕真夠刺眼的,猴忍不了。
我飛身起來,先給了在場每位觀眾一記響亮的大逼斗。
然后將大皇子脖子上掛著的明晃晃的東西搶了就走。
他只覺眼前一黑:「什麼東西?」
我的身影快如閃電,早已扯著藤蔓蕩出去幾米遠。
大皇子后知后覺地摸了摸脖子:「不好,兵符!」
15
之前令我聞風喪膽的羽林衛很快將御花園團團圍住。
而這一次,猴不再恐懼。
來吧,展示!
面對箭如雨下,我開始靈活走位。
別說被射中,就是頭發絲都沒挨著一下。
此刻正值夏季,花園樹木碩果累累。
我搬起豬頭一樣大的榴蓮、菠蘿蜜就往下砸。
不多時,樹下舉起白旗。
「嘔!」
「猴奶奶別砸了,這味兒我們受不了啊!」
得到消息的謝翙匆匆趕來,將我護在身后,冷著臉朝眾人開口。
「退下!」
二皇子抽出劍,毫不客氣地向前一步:「你算個什麼東西,再過幾天……」
謝翙目光灼灼地迎上劍尖:「過幾天是過幾天,現在是現在。」
「此時此刻,孤仍是太子!」
「所以,孤再說一遍,退下。」
大皇子將劍鋒攔在身后,面帶微笑作揖:「好說,好說。」
「不過還請太子妃歸還兵符。」
謝翙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立馬心領神會,伸長猿臂將手心里的東西朝遠處一丟。
「撲通!」
「撲通撲通!」
大皇子、二皇子像下餃子一般,爭先恐后扎進湖里。
我暗暗摩挲了一下手掌上深深刻進去的紋路,對著謝翙點了點頭。
他有點沒反應過來,片刻后扶額:「我的意思是讓你還給我大哥。」
原來是這樣啊?
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四密馬賽。
16
后來聽說,兩位皇子在御花園湖里鴛鴦戲水了一夜,才把兵符撈了上來。
不過大家誰都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正如他們所言,一只潑猴發瘋而已。
見什麼搶什麼,不就是猴子的天性嗎?
聽到這話,我平生第一次感謝自己是只猴子。
這樣,謝翙偽造兵符的計劃,就不會引人注意了。
當晚,他小心地拓下我掌心的紋路,對著燈光看了又看。
我倒掛在柱子上,往嘴里塞摔爛的榴蓮。
「你瞅啥呢?」
他沒有移開眼睛,只是淡淡地回答:「這是從我外祖家奪回來的。
」
「是天朝至高軍權的象征。」
「是我父皇一生擔驚受怕的癥結所在。」
「也是他與我之間永不可跨越的天塹。」
「因為忌憚,他寧可把這東西給軟弱無能的大哥,也絕不肯讓我看一眼。」
他垂下頭,幾乎將臉頰貼在那塊布帛上,輕輕地笑了。
「我以為是多麼了不得的玩意呢。」
「卻原來,也不過只有巴掌大。」
他的話猴聽不太懂。
但他的眼淚簌簌而下,猴懂了。
那是一個少年,在向他此生遙不可及的父愛訣別。
「睡吧。」
謝翙吹滅了蠟燭,替我溫柔地放下床幔。
「明日,就是父皇的萬壽節了。」
「準備好了嗎,邦邦?」
17
這一日,宮里張燈結彩,宮人們也打扮得格外喜氣。
寢殿里,謝翙摒退左右,從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
我接過,出鞘,藍光熠熠,如一泓秋水。
饒是我不懂,也知是一把絕好的刀。
他掀起我寬大的裙擺,小心地將匕首用布條一圈圈纏在我腿上。
「如果……如果我敗了,你逃出去,宮門向東走五里,有我早備好的快馬,你騎上回西域。」
我點點頭,然后又搖頭。
其實宮門后面的景山也挺好,有很多猴,我去那里也行。
不知為何,我有點不想離開京城了。
見我默不作聲,他繼續說道:「如果我勝了,你可否愿意,讓我見一見你的真容?」
什麼真容?
我不就是這一副猴樣嗎?
他幫我整好衣裙,緩緩起身:「獸人在成年前,都是以獸樣示人的。」
「成年后,經族中長輩進行幻身儀式,方可獲得人類容貌。」
「你自幼飄零無依,所以……」
燈火映照下,他的臉頰染上一片緋紅,像醉了酒。
偌大的菱花鏡中,我們的身影彼此交映。
一個如玉山巍峨,另一個……
我不忍卒視地捂住臉:「不是,你是真餓了,什麼都吃得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