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安靜地坐著,他一臉的歡喜,上前把我擁入懷里,喃喃道:
「鶯桃,我,我真的心悅你。」
「是嗎?」
我嘲諷地彎了彎嘴角,
「少爺不只是心悅我,少爺還心悅芳華齋的桂花糕,心悅城南鐵鋪的精鋼劍,心怡金品軒的書畫。」
「這些如何能與你相比?它們不過都是些死物玩意兒罷了。」
我凄愴一笑:
「楚青瀾,你捫心自問,如果我不是玩意兒,那麼我的賣身契呢?你為何不敢讓我看見?
「死物有死契,活人有賣身契。
「我在你們眼里,跟這些死物的區別,不過是我是活物,多了一口氣而已。
「少爺今日喜歡我,可是明日呢?少夫人進門之后呢?她會允許我的存在嗎?屆時我不過是一個奴婢,您前腳出門,她后腳就能隨便把我賣了。」
楚青瀾反駁道:
「鶯桃,你何必如此自輕自賤。我喜歡你,即便以后主母進門,不管對方是何等的高門貴女,我發誓,定能護好你周全。」
我冷笑一聲,背過身去,不做言語。
15
楚青瀾看我心如死灰的樣子,到底有些不忍。
他從自己懷里掏出我的賣身契,遞到我的手里,低聲道:
「鶯桃,就算拿了這賣身契,沒有我的允許,難道你以為你就能走出這國公府嗎?
「若是你乖乖聽話,我保證,不會讓你吃虧。」
我握緊賣身契,心「怦怦」亂跳,緊繃的身子軟了下來。
我慢慢抬起頭,眼波流轉。
「真的嗎?」
「自然,我對天發誓。」
楚青瀾正欲吹燈拔蠟,我卻拿起了桌上的酒壺,斟了兩杯酒。
「楚青瀾,我們來喝交杯酒吧。
「當年母親教導我,絕不可為人妾。
「喝了這杯酒,雖然外人不知,但是我可以對母親有所交代了。
「我沒有做妾,我也是夫君認定的妻子。」
他眼神動容,一飲而盡。
「鶯桃,你放心,此生,我定不負你。」
下一秒,他轟然倒地,我動作迅速地把他挪到床上。
酒杯里下的麻沸散,足以讓他昏睡到明日中午。
16
逃出守衛森嚴的國公府,并不簡單。
但是如果你有一個得力的內應,那就另當別論了。
我穿著一身小廝的衣服,在外院門口,同吳明低聲道別。
「吳大哥,多謝你為我尋的麻沸散,若是以后再有機會相見,我定然結草銜環,報答您的恩情。」
「不必,鶯桃姑娘。」
吳明黝黑堅毅的臉上,有著不摻雜任何男女之情純粹的欣賞。
他遞給我一份路引:
「共事這些年,我知道你志不在此,此去路上小心,吳某祝你平安順遂,得償所愿。」
我感激地點點頭,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身后,是燈火通明、熱鬧喧囂的國公府。
身前,卻是一輪明月高懸,照破無盡黑暗。
我的心格外雀躍。
此去,正是明月來相識,復得返自由。
17
「先生,不好了,女學門口有人鬧事!」
一個身穿黃色衣服的清麗少女掀開門簾,一陣風似的進來。
我放下手中的書卷,驚訝道:
「為何鬧事?」
黃衣少女漲紅了臉,氣憤道:
「聽說是因為楊師姐拿了童試第一后,他們有些落榜的男人不服氣,說是先生你……你和楊師姐一起用身子賄賂主考官,才能讓她有這麼好的成績!
「他們還說,我們的女學,就跟青樓沒什麼兩樣,教出來的女人都是些不守婦道的賤人。」
這黃色衣服的少女,是江州知府的女兒,曾玉瑤。
當年我逃出國公府后,不敢停留,拿著吳明給我的路引,化名云覓,一路南下,到了這風景秀麗的江州落腳。
用攢下的銀子做本錢,我在江州開始做起生意。
感謝我的高中化學老師,讓我知道,做肥皂和提煉白糖其實是多麼簡單的事情。
我在江州賺到了第一桶金,慢慢地我開了更多的店鋪,購置了土地,生活開始步入正軌。
此時當今皇帝頗為開明,公開下旨,可讓女子入朝為官,將舉行男女通考的科舉考試。
眼看時機成熟,我開辦了江州第一所女學。
既能為女子傳道授業解惑,又可以為我結交人脈,拉攏生意場上的助力。
女學剛開,反對之聲不絕于耳,便是曾玉瑤第一個入學,才讓女學可以招到人。
眾多官宦小姐,紛紛報名入學,我的女學才算是在江州站穩了腳跟。
感謝我在國公府鞭策楚青瀾的那段日子,他們請的都是當世大儒,給我打下了深厚的科舉應試基礎。
因此,在我的教授和姑娘們自己的努力下,竟然真的讓我挖掘出了個好苗子楊嘉蕓,奪得了此時童試第一。
看來,此次失了榜首,讓當地的男人顏面盡失啊。
我冷笑:
「走,我倒要看看是什麼人在這里放肆!」
18
剛出門口,就看見人頭攢動,應該都是今年的考生。
見我出來,他們群情激奮:
「看,這不知羞恥的賤人竟然還敢出來!」
「我要是她,干出此等丑事,早就一頭撞死在門口的柱子上了,哪還有臉出來招搖!」
「惡心,讀書人的臉面都被你們給丟盡了!」
看著這些叫囂的男人們,我被氣笑了:,
「你們如此造謠,有何證據?」
帶頭的白衣男子,「呸」了一聲:
「這還需要證據?前幾年的童試中,哪有女子奪過榜首?那楊嘉蕓才學了幾年?我一個男子學了十多年都沒有考中,她一個女子如何能考榜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