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人焦躁難安,看我的眼神越發陰狠。
我算了算時機,是時候該抬桿收魚了。
然而,千般算計,萬般謀劃,唯獨漏算了一點:后宅之人發了狠,便是黃蜂尾后針,最毒婦人心。
感覺到身體里涌起一股陌生又難捱的熱度時,我意識到了不對。
門外的走廊里,響起了秦夫人慈柔笑聲:
「岑哥兒,我家姑娘已等你許久了,此刻就在屋里,你可要仔細相看清楚啊。」
我呼出的氣,滾燙灼熱,心底如猛獸,張牙舞爪,微微顫栗的酥麻,在小腹滋長擴散。
房門被人推開的一瞬間,我躍出了窗戶。
我漏算了秦夫人的伎倆,秦夫人也不知我會武功。
出身北地,幼承庭訓,謀略武功最為重要,失身算個什麼東西。
我只當是送上門與我瀉火的。
但即使是瀉火的玩意兒,我也挑剔得很,至少也得是個清俊的人。
如今這闔府上下,最最「清俊」的……
我一掌推開秋爽院里書房大門。
「棠妹妹?」
桌案后,蕭聿正持筆作畫,因我突然出現,眼中迸出了驚喜來。
但隨即將筆擱下,匆匆想收起畫卷。
我反手關上兩扇門,幾步走到他面前,一把將人摁在桌上。
「棠……唔!」
我捂住他的嘴,眼神往一旁瞟去。
素白畫心上,赫然是一個紅衣明艷,眉眼不羈的女子。
「畫我?」我低眸看向蕭聿,這衣飾妝容,正是我入府那日,與他初見之時。
蕭聿眼波一跳,輕輕抿唇。
他是世無其二的容貌,渾身上下,俱是得天獨厚。
雙唇柔軟,擾得我更加心煩意亂。
我雖是女子,卻也不想依仗自己是女子,做出強人所難的事。
于是,我啞聲問:「春風一度,大哥哥可愿相陪?」
從來春山如笑,色如桃李的蕭小公爺愣住了。
但很快,他便反應過來。
緩緩地,慢慢地,卻也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8
這種事,以前我并未與人做過,但兄長成年后,府里小廝們給他偷藏的風月畫本,卻被我翻了個稀爛。
如此,才能勾引得了辰鴻。
可我發覺,蕭聿的反應,實在生澀。
甚至于……生澀得過了頭。
我低眸看向眼角微紅濕潤的蕭聿。
這便結束了?
「我……」蕭聿微微喘息,難得地有了些窘態:「我素來不喜丫鬟陪房,因而,也是初次……」
我不疼不癢地問:「還能繼續嗎?」
「……嗯。」
9
天色擦黑,我終于平息了周身內外的燥動。
起身時,腰不疼,背不酸。
常年習武,不像畫本里那些承歡之后,嬌軟無力的女子。
我旁若無人地撿起地上的衣裳來穿。
「棠妹妹……夕棠。」
蕭聿掩著披風,半坐在羅漢床上,柔聲說:「明日一早,我便去稟明母親,先行下聘,等父親自帝京回來,立即成親,可好?」
我穿好衣裳,不解地看向蕭聿:「為何要成親?」
蕭聿臉色瞬間有些發白:「你我已有夫妻之實……」
「我已說明,春風一度,只是一度。」我說。
蕭聿那雙絕色的眼眸,不可避免地動山搖:「可你也是初次……你怎能這般對我?你可知,我對你是一見——」
「初次再次無數次,這很重要麼?」
我不以為然,直截了當地將被下了藥,并且是被秦夫人下了藥的事與他說了。
蕭聿倒是沒替自個兒的親娘辯解,他另辟蹊徑。
眸光微顫,瞳若深淵,攥著披風的手指因施力而青筋隆起:
「你來尋我,與我春……只是為了紓解藥性?」
「倘若,我那時不答允,你便會去找旁的人?」
「你只是,為一具能幫你的身子而來?」
「并非獨獨因我……」
「是也不是?」
我迎著他痛心疾首般的目光,點了一下頭:「是。」
偌大國公府,嫡的庶的,大房的二房的,面容俊美的哥兒還有幾個,我是挑了其中最好看的那個。
蕭聿眼中的漫天桃花,像是碎了。
我并非不憐香惜玉的人,想到他既出力又討好的這幾個時辰,便走回他面前,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你比旁人,更得我心。」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世間蕓蕓,有誰不愛傾城絕色。
我自是喜歡的,若不然,中途便去找別的哥兒了,犯不著多繞了兩個院子,特地來尋他。
蕭聿或多或少,被這話安撫了些。
只握著我的手,輕聲道:「既如此,你嫁了我吧,我對天盟誓,此生僅你一人,絕不變心。」
「不嫁。」我毫不留情地抽回手。
不顧蕭聿錯愕神情,轉身走向屋門。
我有大仇,若不得報,何以為家?
10
我本打算給秦夫人個狠教訓,卻不想,蕭聿先一步去找了夫人算賬。
十四歲上便能執掌國公府的小公爺,發起火來是何等厲害,申斥秦夫人時,竟也不留一絲顏面。
末了,自去祠堂,替秦夫人領了十杖。
玉似的腰脊,被打得皮開肉綻,血流不止。
秦夫人哭得聲嘶力竭,喊著「我的兒啊」「娘再不敢了」的話。
當家主的威嚴,做兒子的孝道,他已面面俱全了。
我聽說這些的時候,心弦微微動了動……蕭聿個有擔當的人。
「小公爺挨了十杖,起不來身了,小姐不去瞧瞧嗎?」
雪刃問。
「不去。」我垂了垂眸子,淡然:「他有擔當是他的事,我也有我要做的事。」
辰鴻最后一次登門時,我終是現身見了他。
他的容貌清減了許多,一雙琉璃透徹的眼在看見我時,霎時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