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時,披頭散發,連衣襟都是破的。
「走,我們趕緊走,這個鎮子不能待了。」
10
門外突然圍過來很多人。
雨萱大罵了一句:
「沒完了?老娘說沒偷就是沒偷。」
一個衣著光鮮的貴夫人,讓下人去搜雨萱的身。
雨萱將板凳舉過頭頂:
「我看誰敢過來!」
我和弟弟害怕得緊,也一人拿著一個小木棍站在了雨萱的身側。
可沒幾個照面,我們就被一幫老婦人治住了。
雨萱被打得鼻血直流。
「靠,你們不講武德。」
雨萱被打得開始說胡話了。
貴婦人沒有搜到銀子,就放了我們,連句道歉都沒有。
他們走了很久后,雨萱才把我叫進了屋子,當著我的面緩緩地脫下了長裙。
我驚呆了。
因為,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將口袋縫在了褻褲上。
她取出一塊碎銀子遞給我:
「拿著,我哪天要是不想要你們了,好歹還能吃上口飯。」
「還有,你給我記住了,我能去借錢,但你們不能借,讓我發現了,我打死你們。」
11
我點點頭,我懂雨萱的意思。
我說:
「我記住了,我不借,我會做女紅,能貼補家用。」
我們離開了之前的鎮子,又去了一個漁村安家。
這次,雨萱說不能借錢了,因為村里的人都很苦,她下不去手。
一晃,我已經九歲了,我的女紅做得越發熟練了。
可家里還是沒有存下錢,雨萱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因為我馬上就過了開蒙的年紀。
「不然我就不去念書了,弟弟一人去念書的話,錢就夠了。」
這次,雨萱真的發怒了,這句話像觸及了她的逆鱗。
她發瘋般地打我,生生將木棍都打斷了。
她在逼我記住,女孩子必須讀書,不然就沒有出路。
等我睡著后,我做了一個夢。
我夢到,有人悄悄跑來給我上藥。
夢見有人跟我說,她小時候沒有好好讀書,所以成了小混混。
她被人販子逼著做過小偷,長大后雖然逃跑了,但只能去夜場做個賣酒女。
就連穿越了,也是一個沒用的廢物。
這個夢很長,我是哭著做完的。
有很多話,我理解不了。
但我好像聽懂了,女孩子如果沒有一技之長就會很慘很慘的。
我睜開眼,空無一人。
只有淡淡的香氣猶在,這香氣是雨萱獨有的。
12
雨萱去河里捕魚了。
她說她會劃水,捕魚這件事最簡單了。
每日她很早就起床,晚上很晚才回來。
我和弟弟都吵著去幫忙。
她聽后把筷子拍到了桌子上,瞪著我們:
「干嘛,你們被淹死了,我可沒錢給你們收尸。」
于是,我拼了命地做女紅,弟弟偶爾偷偷上山抓幾只山雞。
半年后,學費終于湊齊了。
雨萱也頭一次,沒有因為魚沒賣完而生氣。
她燒的魚很鮮,我和弟弟吃得很香。
這是自從爹爹去世后,我倆第一次吃肉。
我和弟弟相視一笑,默契地只吃了一條魚,給雨萱留下了一條。
雨萱卻黑著臉:
「吃不吃,不吃我倒了。」
我慌忙說:
「我想讓你嘗嘗。」
雨萱說她過敏,我問她什麼是過敏。
她說就是吃了會死。
可是刷碗時,我偷偷瞥見她在啃魚骨。
怎麼吃魚肉就會死,吃魚骨就不會了嗎?
我看著看著,就又哭了。
13
我和弟弟在學堂很用功,夫子夸我倆識字最快。
雨萱得知后,就會笑得很開心。
于是,我倆更加用功了。
我以為日子就會這麼平平淡淡地過下去。
可弟弟卻越發地不省心了。
他突然醉心于武學,他說長大了想當將軍。
我以為雨萱會狠狠地揍弟弟。
可并沒有。
她說她支持弟弟的夢想。
她還問我:「你想學什麼?」
我想了想,搖搖頭道:
「我學識字就夠了。」
雨萱又一巴掌打在我屁股上。
我委屈得不行。
她曾說男女平等,可為什麼弟弟說話她不打,卻只打我。
「你弟弟既然多學了一門課,那你也得再學一門。」
我懂了。
她的男女平等在這里等著我。
我說,我想學女紅,將來做好多漂亮的衣服給雨萱穿。
雨萱笑了,說:「行!」
14
雨萱給弟弟請了教頭,又給我請了繡娘。
我不知道又花了多少銀子。
我只知道雨萱越來越忙了。
她比從前起得更早,回來得更晚。
她的手因為長期泡在水里,看上去比大娘的手還要粗糙。
雨萱嫁給爹爹那年,我八歲,她十八歲。
可現在我十一歲了,雨萱卻看上去像二十八歲。
這才過去了僅僅三年。
我心疼雨萱,說道:
「街坊說,今天海邊浪急,大家都不去捕魚了,你也別去了。」
雨萱卻說他們懂個屁,在她的家鄉有句話:
「風浪越大魚越貴。」
果然,雨萱出事了。
我和弟弟等著雨萱回家吃晚飯,可天都徹底黑透了她還沒有回來。
我們擔心得不行,就去海邊尋找。
終于在岸邊發現了不省人事的雨萱。
她的肚子鼓鼓的,臉色白白的,眼睛緊閉,手里卻還緊緊地抓著漁網。
我害怕了。
真的好怕。
「晚娘,你別死。求你了!」
15
我不想叫她雨萱了。
她就是我晚娘。
比親娘還要親的晚娘。
老人說,人如果剛死,魂魄就不會走遠。
親人只要不停地喊,就會把人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