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你在外招蜂引蝶,安安又怎麼落到今天這樣。堂堂一個郡主,連個夫婿都找不到。」
這話無疑又勾出了爹埋在心底的痛,當天晚上,他在書房里枯坐了一夜。
娘看他實在是過于可憐,難得說了軟話。
「算了,你也別難為自己了。等安安大一些,那些謠言自然不攻而破。」
兩人已經做好了我二十歲之前都嫁不出去的打算,誰知事情在我十七歲生辰剛過不久,有了反轉。
4
恰逢抵御北侖的邊軍大勝,皇帝舅舅邀文武百官攜家眷一同慶賀。
宴席上,年過六旬的老忠勇侯顫顫巍巍地跪在大殿中央。
「陛下,老臣已是大半個身子都已經埋在了土里,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著我的孫兒成家。」
皇帝舅舅問他:「不知忠勇侯是看中了哪家的姑娘?」
老忠勇侯在殿內掃了一圈,最終目光落在了我們一家三口身上。
「老臣斗膽,為我的孫兒求娶永安郡主。」
此話一出,除了嘴角快咧到耳根的皇帝舅舅,滿堂皆驚。
5
老忠勇侯的孫子,名為顧瑾川。
他雙親早逝,因為忠勇侯府早早就上了承爵的折子,在外行走,人人都稱他一聲顧小侯爺。
顧小侯爺在戰場上所向披靡勇猛異常,人送外號玉面閻王。
此戰能大勝,他立功不小,升官加職是必然的。
更何況他如今才二十幾歲,前途自是不可限量。
大軍班師歸朝的那日,我跟永嘉站在臨街的二樓窗口。
呼喊他名字的聲音連成了一片,更有數不清的香囊手帕扔到他身上。
顧瑾川若是放出話來想娶親,這京中摩拳擦掌的千金不知道有多少。
又何必求娶一個傳聞活不過二十歲的病秧子?
對此,散席后回家的路上,爹這樣說。
「不愧是歷經兩朝屹立不倒的人,這老忠勇侯當真通透有遠見。
「日后顧瑾川接過老侯爺的擔子,定會成為朝中各方勢力爭相拉攏的目標。
「老侯爺這是怕他年輕氣盛識人不清,早早為他找好靠山。
「我跟你娘,一個是陛下親妹,自小一同長大感情深厚。一個是監察百官的御史,只忠于陛下。要是論中立,沒有人能比得過咱們家。
「你二人一旦定下,就算有人想要拉顧瑾川下馬,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惹得起你們身后之人。
「如此,陛下也能放心。」
爹說完,娘嗤之以鼻。
「剛剛在席上,他們都在悄聲說顧老侯爺是老糊涂了,那顧瑾川配咱們家安安真是白瞎了,殊不知,咱們才是被占了便宜的那一方。」
我心想,這不過是他們兩人的猜測,就算中了,也不過是老侯爺的想法。
那顧瑾川呢?
我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態度。
賜婚圣旨下來的那天,跟著圣旨一起來的,還有顧瑾川的庚帖。
而送庚帖的人,正是他自己。
圣旨宣讀完后,顧瑾川頂著爹娘警惕的注視,一步跨到我跟前。
「永安郡主,我想跟你單獨聊一聊。」
6
說起來,我對顧瑾川的印象,還真是不怎麼好。
以往他還在京中的時候,我二人幾乎是沒有什麼接觸。
那時候,他在世家圈里出了名的桀驁不馴,不學無術。
甚至干出過因夫子責罵他頑劣不堪,將人套上麻袋扔到了城外這種不尊師重道的事兒。
唯一一次正面交集,是他打馬自街上經過,恰好碰上了載著我跟永嘉的馬車。
馬受了驚,我一頭撞在了板子上,腦門上立時腫起了好大的一個包。
永嘉氣不過,命侍衛將他攔住給我道歉。
他卻揮著馬鞭直接從包圍中闖了出去。
「我沒工夫跟你們在這里浪費時間,郡主既然身體不好,那就應該好生待在家里,別出來亂跑。」
你在街上駕馬疾行,你還有理了?
身體不好怎麼了?用你家的大夫,吃你家的藥了?
我怎麼就不能出門?
看著他一溜煙兒跑沒了影,別說永嘉了,就連我都是滿腔的怒意。
本想去找爹娘告狀,可剛到家里就聽說忠勇侯世子帶著妻女去訪友。
回來的路上遭遇了仇家埋伏,十幾人的車隊,一個活口都沒留下。
「老忠勇侯為我大晟守了大半輩子的邊關,好不容易到了享福的時候,卻是白發人送黑發人。
「更可憐了顧家的那個孩子,爹娘妹妹都沒了。」
忠勇侯世子夫人我自是見過的,溫溫柔柔的一個人。
他家的那個小女兒,更是討人喜歡。
走起路來蹦蹦跳跳,見誰都帶著笑,會甜甜地管我叫郡主姐姐,還給我塞過糖果。
告狀的心思歇了下去。
難怪顧瑾川那麼著急當街橫沖直撞。
算了,他如今這麼慘,我也不好再跟他計較。
我跟永嘉串好了口供,爹娘問起頭上的傷,也只說是自己不小心。
那之后沒多久,就聽說忠勇侯上了承爵的折子。
顧小侯爺似乎一夕之間長大,一改之前的不羈,整日待在校場。
再后來,北侖來犯,爺孫倆一起上了戰場。
水榭里,我跟顧瑾川隔案而坐。
到底是在戰場上拼殺過的人,如今他身上再沒了之前的少年氣,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的肅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