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大姑姐情況特殊。
大姑姐年輕時和府中馬夫相愛,不顧勸阻下嫁馬夫,沈父沈母被這事氣得不輕,但也怕女兒吃苦,便扶持馬夫開了家米鋪。
誰能想到,馬夫兜里有了點銀錢便喝起了花酒。
大姑姐也是有脾氣的,三天兩頭和馬夫吵架,最后馬夫一氣之下將大姑姐休了。
沈父帶人去鬧,想著把米鋪和外孫虎娃要回來,但馬夫認識地痞流氓,沈父啥也沒要回來,反倒被那些地痞流氓打斷了一條腿。
后來沈舟中了解元,沈府一時風光無限,馬夫怕得罪沈舟,再加上再娶的媳婦生了個大胖小子,便主動把虎娃送了回來。
這虎娃改姓沈,成了沈府的孫子。
沈舟又高娶,日后定會留在京城,沈母便起了心思,打算將家業留給大姑姐那一房。
沈母怕原主不滿,就想著在進門時打壓原主以便拿捏,省得原主揪著沈家家業不放。
這些,都是昨夜沈舟告訴我的。
他若是不說,我還以為沈母是腦子被屎糊了,搶著當個惡毒婆婆。
但他既然說了,我也懶得和沈母她們計較,不如就低低頭過個好年。
不然就沖沈母這個牛勁,我怕是連個好覺都睡不得。
20
聽到我準備了禮物,幾個姐姐的臉色瞬間好了不少。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院外跑了進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虎娃,現在改名為沈御。
這名字,還是沈舟取的。
但這外甥,一點也不像舅舅。
許是跟他爹生活久了,沈御渾身一股流氓的痞氣,整個人都黑瘦黑瘦的,衣服也不好好穿,看起來就像是猴子成精一樣。
封建社會,講究避嫌。
而且沈御來勢洶洶,我便想著借衣服沒穿好進屋避避,可我還沒轉身就被這虎娃推倒。
「你個下三濫的賤玩意,是不是挑唆沈舟回來跟我搶家業?沈舟就是我們家養的狗,沈家的家業是我的,你的嫁妝也是我的,我要讓你生不出孩子,讓你休想跟我搶東西!」
沈御作勢就想往我肚子踹,好在沈舟及時護著,那一腳只落到沈舟后背。
沈舟雙手撐地,死死地護著我。
身旁幾個婆子急忙拉住沈御,這才阻止了這場鬧劇。
「你干什麼?那是你舅啊!」大姑姐氣得重重扇了沈御一巴掌,「你舅還要進京趕考,要是被你踹壞了怎麼辦?」
「什麼舅舅?他不過是咱們家撿來的雜種,他娘指不定還是窯子里被人騎的賤骨頭呢!」沈御叫囂道,「再說,我要踹的是崔瀅又不是他,他死趕著過來挨踹,關我什麼事?」
沈御還想繼續罵,但沒出聲又被沈母扇了一巴掌。
「你說什麼混話呢!」
「我沒說渾話!」沈御歇斯底里地喊道,「是你親口跟我說的,說沈舟就是你撿來的雜種,他生的根本就不是沈家的種,只有我才是你的親孫子,這府里的家業全是我的,你現在還為這個雜種打我,你還要不要我這個孫子了?!」
聽聞此言,沈舟雙目通紅,身子開始不停顫抖。
他轉頭盯著沈母幽幽問道:「母親,他說的可是真的?」
一時間,沈母不知該如何是好。
但心虛的神情,已然告知所有真相。
沈舟,確實是撿來的。
這一消息對沈舟而言,無疑是晴天霹靂。
他沒了往日的溫和,像是失去靈魂般呆坐在地。
沈母等人不敢再打擾,只能拽著沈御悻悻離去。
剎那間,院子又歸于寧靜。
初升的朝陽劈開東方的云霧,在院中灑下淡淡金光。
清風徐來,細長的竹葉微微晃動,發出陣陣沙沙。
我想要安慰沈舟,可他卻微微一笑。
「莫要坐在地上,地上涼,小心凍壞了身子。」
沈舟起身將我拽了起來,語氣平靜,像是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
只是,眼底難免還是有幾分悲傷。
「疼嗎?」
我將手輕輕搭在他的后背,他搖了搖頭,說是一點也不疼。
我不信,扯下了他的衣裳。
那里,早已瘀青。
21
沈舟嘴上說著沒事,可眼眶早就紅了。
我一邊給他抹藥,一邊聽他說著往事。
他說,他從小就能感覺到自己在母親心里的地位不同。
五個姐姐會在母親跟前撒嬌,而他只是想要跟母親親近一些,就會被母親拿竹條抽打小腿,說他貪玩怠慢功課。
五個姐姐在外頭受了委屈,母親會叫上父親拿上棍棒替姐姐出頭,而他在學堂被同窗欺負,母親只會不分青紅皂白將他毒打一頓。
他以為只要他拼命讀書、出人頭地,就能得到母親的關心,可他中舉那天,母親只在乎能得到多少銀錢。
就連成親那日,她也只在乎兒媳的嫁妝有多少,能不能交給她來打理。
如今知曉真相,他只覺得又放松又難受。
輕松的是,自己不是因為不夠好而得不到母親的關愛。
難受的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母親的關愛了。
他,沒有家了。
「你有我啊。
」我握住他的手,「我們是夫妻,往后的路是我們兩人一同走的。」
沈舟沒有回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崔瀅,你當真愿意和我走下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