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意識到自己太激動,連忙清了清嗓,低下頭不敢看我:
「那你愿意給我嗎?」
我紅了紅臉:「給什麼……」
阿晏抓過我的手,將我揉進懷里:
「我知道,女人生孩子很辛苦。所以你若是怕累,若是……不愿意生……我都可以的。
「我知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我只想你今后的日子都是甜的。」
清冷矜貴的皇子抱著我,一滴熱淚落在我的脖間。
甜的。
16
自那日之后,朝堂上阿晏與楚熙赫的黨派之爭愈演愈烈。
他給我找了個別處的小院,配了人手。
可即便再忙再晚,他都會回來。
有時候怕吵醒我,便在外屋坐一宿。
這天他回來的時候,已是深夜。
我坐在秋千上晃。
他說:「你可坐穩了,不然我孩子會暈。」
他親自過來給我推秋千,我聞著熟悉的氣味,格外安心。
「阿晏,累不累?」
他說笑著搖頭說不累:
「原本呢我想著成王敗寇,大不了什麼都不要了。
「但是現如今我得給孩子看看,他能輸。
「輸了再站起來便是。」
我突然轉頭,問他:
「你根本沒忘,是不是?」
17
他知道自己曾經輸過。
他喜愛的梅花熏香未曾變過。
他救下我,說會娶我。
一樁樁一件件早已表明,他根本沒有失憶。
他只是,不愿告訴我。
萬壽節這日,邊關傳來捷報。
西域叛軍被一舉殲滅。
而這背后最大的功臣竟是楚熙晏。
他這三年是在養精蓄銳,也是在施謀用智。
前些日子,他得到西域叛軍的邊防布陣圖,才能助我軍一戰而勝。
宴席之上,皇上大喜,有意重新立楚熙晏為太子。
他當眾讓楚熙晏開口討賞:「任何要求,朕都會滿足你。
」
可楚熙晏跪到殿前,語氣無比堅定:
「求陛下,為薛家平反。」
朝中駭然。
鷹榮將這些告訴我時,我同樣心潮翻騰。
「當初太子與薛將軍出軍西域,援軍遲遲未到。
「為阻止敵方屠城,也為幫太子爭取時間,薛將軍才假意向逆黨投誠。
「后來太子找到破局之法,率兵夜襲敵營,卻遭親信背叛。
「是薛將軍拼死為受了重傷的太子殺出一條血路,讓他活了下來……」
鷹榮說及此處,聲音中帶著幾分哽咽。
我眼眶有一絲灼熱,眼淚奪眶而出。
阿爹,薛家清白了。
綰綰等到了。
鷹榮有些局促地偷瞄了一眼屋外,支支吾吾地問我:
「姑娘,太子并不是有意要裝失憶瞞著你。
「朝中眼線眾多,姑娘身份特殊,他也是為了保護你。
「你……可以原諒太子嗎?」
鷹榮漲紅了臉,說得支支吾吾,顯然是被迫當了傳話筒。
但詞似乎沒背全。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躲在門外不敢進來的阿晏。
「有什麼話,你可以親自跟我說。」
阿晏頓了頓,推門走進來。
朝堂上星光熠熠的二皇子,在我面前卻顯得乖順又委屈:
「對不起,綰綰……
「其實回京之后,我就知道玉奴是你,卻不敢叫你的本名。
「我想搶,可我怕。
「我怕你已經愛上楚熙赫。
「那樣我再糾纏你,會讓你為難……」
我故作不滿地問:「那后來你怎麼又敢了?」
阿晏氣急:「他們那樣對你,那就算是陰曹地府,就算你恨透了我,我也要把你搶回來。」
臉頰的淚滴還是熱的,我卻忍俊不禁笑了出來:
「你瞞著我,自有你的道理,我怎會為了這種事同你置氣?」
阿晏茫然:「那你為何從前天起便不理我了?」
我答:「不是說好每日若回來得早,便會給我帶飴糖嗎?」
「我的飴糖呢?」
阿晏恍然大悟,提著衣擺轉身就跑。
嘴里還小聲嘀咕著:「怪我,我這腦子真不頂用,城東王記應該還沒關門……」
目睹一切的鷹榮:……
18
半月后,楚熙晏重新被冊封太子。
入住東宮,開始清除朝中三皇子黨。
盧嫻月收到家中求救的書信,來找楚熙赫想辦法,卻發現他醉了酒,正在書房盯著玉奴的畫像發呆。
盧嫻月再顧不得體面,氣急敗壞地問:
「你還想著薛綰那個賤人?」
楚熙赫看著畫像,神色惘然:「她是玉奴,我的玉奴。」
盧嫻月氣得搶過畫像:
「城中都已經傳開了,她就是薛綰!
「我就知道,這賤人接近我們另有目的!
「如今她不知廉恥爬上了太子爺的床,靠著那狐媚子功夫得了寵,怎還會回頭當你的玉奴?!」
說著,盧嫻月將畫像撕毀丟到一旁,卻撞落了架子角落的另一幅畫卷。
那畫卷落在地上,徐徐展開。
楚熙赫瞥了一眼,霎時間氣血上涌,呼吸一滯。
那畫中,是個男子,眼睛像極了他自己。
過去三年,玉奴在府中時,楚熙赫不是沒教過她作畫。
可她從來都只畫一雙眼睛,頗有幾分楚熙赫的神韻。
可楚熙赫讓她畫完,她又不愿了。
再后來,楚熙赫厭了她目不識丁的模樣,便再也不提作畫一事。
而如今,楚熙赫跌跌撞撞走去,撿起地上那幅畫。
他終于看見了玉奴完整的畫。
畫功精妙絕倫,筆墨如銀鉤鐵畫,剛健柔美。
只是,那雙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眼睛下面,有一顆紅痣。
而一旁的題字寫的是: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
楚熙赫愣怔在原地,遲遲不愿想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