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天生高貴的嫡公主,侮辱她,比將炭盆扣在她身上還要令她難受。
我知道,我的目的達到了。
陸婉華不是會對命運坐以待斃的女人。
她會做些什麼的。
而我只需要等待。
15
裴璟深每天都來看我。
他沒有廢后,我沒有立刻被系統抹殺,然而還是日復一日地衰弱下去。
我咳的血越來越多,吃不下東西。
太醫向裴璟深稟告:「娘娘這是多年前落下的咳疾,如今又嚴重了。」
裴璟深的臉色突然變白。
他想起來了。
早年間,我身為一個不受寵的公主,為了護住裴璟深,不得不想盡辦法討父王歡心。
父王感染風寒時,我跪在雪地里祈福,又在太醫提出以血為藥引時立刻劃破自己的手腕。
如此種種,總算換得父王的一點憐憫,護住了裴璟深。
但也因此落下了病根。
只要天氣變化,我就會咳嗽,日子久了,更是開始咳血。
太醫說:「此病在中原無藥可解,只傳言塞北有民間偏方,可以根治此病……」
裴璟深立刻決定帶我去塞北。
裴璟深這一生,對所有東西都勢在必得。
他認定,等到了北國,找到治療咳血癥的藥,就能治好我的病。
然后我們能像過去那樣恩愛。
去塞北的馬車上,他對我說:「盈華,朕會好好補償你。」
「我們重新開始。」
我臉上帶著微笑,看著車窗外的陽光。
我病得厲害,太醫叫我盡量少開口說話,裴璟深便握著我的手,不斷地對我說。
他說:「等治好了病,我們還像過去那樣。」
他說:「別再跟朕賭氣。」
他說:「盈華,你不知道,朕最近又犯了夢魘的毛病。
」
裴璟深年少時總是做噩夢。
夢見自己被殺死,醒來時總是一身冷汗。
那時我必須整夜地抱著他,他才能合上眼繼續睡去。
后來,他回了秦國,當了皇帝,便不再做噩夢了。
沒想到如今又犯了舊病。
我淡淡道:「皇上已是天下霸主,不必再有任何憂慮。」
他像是沒聽見我的話,失神地喃喃:「朕夢見你在前面走,朕怎麼都追不上,叫你的名字,你也不回頭。」
「朕每次醒來時,都是一身冷汗。」
他握住我的手,想從我的手心得到一點溫暖。
「盈華,答應朕,別丟下朕一個人。」
我微笑,點頭:「好。」
裴璟深終于安心了。
他睡著了,眉眼微動,應當是一場好夢。
我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很好,離塞北更近了。
16
陸婉華的馬車追上來時,我并沒有太驚訝。
她的傷還沒好,楚楚可憐地強撐著跪下:「臣妾實在思念皇上,所以千里迢迢地追上,求皇上帶臣妾一起去塞北……」
裴璟深轉頭。
他在看我的臉色。
陸婉華立刻轉過來,給我磕頭。
「臣妾之前與皇后有嫌隙,都是臣妾的錯。」
「求皇后娘娘看在臣妾懷著身孕的份上,饒恕臣妾吧。」
我不動聲色地算算日子。
啊,是那天。
裴璟深對我求歡不成,去了陸婉華的長樂宮。
他們一夜翻云覆雨,情濃難抑。
裴璟深拉住我的手,他的手竟然比我的還涼:
「盈華,那一夜,我是將她當作了你。」
「如果你不愿意她跟著,我這就叫人送她回去。」
我微笑:「沒什麼不愿意的。」
「路途顛簸,婉貴妃又懷著皇嗣,與其原路返回,不如一同看看塞北好風光。」
陸婉華淚眼盈盈地謝恩。
裴璟深也松了口氣。
如此溫和柔順的我,大概又很像他記憶中那個柔軟的七公主了。
當晚,裴璟深宿在我身邊。
他幾乎每晚都與我同寢,我生著病,無法侍寢,他也巴巴地來守著我。
他從背后抱著我,把下巴埋在我的頸窩:
「盈華,我們始終是相愛的,對不對?」
「只是有些時候,會片刻地走入岔路,比如婉華之于朕,孟瀾之于你。」
我看著窗外的夜色,不反駁。
他當我是默認了,把我摟得更緊。
「孟瀾和朕,很像吧?」
他沒有見過孟瀾,又或許是見過的,但質子們太多了,裴璟深日理萬機,記不住每張臉。
他不等我回答,輕聲道:「朕知道,你怨朕沒有一心一意守著你,但是孟瀾,他不也是拋下你打仗去了麼?」
「男人在這個世上,總是想要建功立業的,等建立了功業,就再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你覺得孟瀾好,但孟瀾不過是下一個朕,等他用戰功換了地位與尊容,他一樣會納妾的……」
裴璟深終于睡著了。
他在睡覺前的最后一句話是:
「盈華,朕原諒你,你也原諒朕。」
「我們都從岔道上回來,這條路上,從事始終,只有朕和你。」17
月色很明亮。
我和裴璟深都沒能睡太久。
后半夜,外面響起喧鬧聲,是陸婉華的宮女在外面哭叫:
「皇上,求您去看看貴妃娘娘吧。」裴璟深坐起來。
夜色濃郁,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我淡淡地笑了笑:「去吧,她畢竟懷著你的孩子。」
……
裴璟深走了。
宮人走進來,為我披衣。
她低聲道:「皇上安撫完貴妃,大概還會回來。」我笑了笑:「皇上不會回來了。
」陸婉華置辦了催情的香料。
而裴璟深,他對陸婉華,到底是有情的。
「你們都回去睡吧,不必守夜了。」
千里奔波,宮人們也都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