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混亂了,所有人都沒頭沒腦地到處竄,接連不斷的人撞到我身上。
沈疆一手抱著我,一手推開人群。
等到官兵趕來終于鎮壓下來時,我的喉嚨仿佛幾天沒沾過水,干澀得不行。
我執意要回去看看,沈疆無法只能隨我一起。
入眼是裸露的青紫的身體,有的甚至眼睛都沒閉上,那群女孩們就這樣沒了,不過幾個時辰。
聽他們說,那些人是被敵軍攻打下來后才四處流浪的,但他們犯了罪,全都被匆匆逃命趕回來的程縣令下令殺了。
那麼大的縣令府沒能護住她們,程縣令反倒惡狠狠地往地上吐了口水,「呸,真他娘的晦氣!」
這是我第一次直面戰爭的殘酷。
那李寒山呢?
我不知道,沈疆也一直沒說話。
那事過后,我爹娘住的小院被沈疆加厚又修了一層,他還跑來叮囑顧叔,要多找些身強體壯的護院,或許是他最近太忙太累,上課也有些晃神。
夫子說:「他的心思不在這里嘍。」
說完便要請辭回家。
我心急如焚,恨不得讓沈疆過來磕頭謝罪。
可還沒等我勸動夫子再給沈疆一次痛改前非的機會時,李寒山回來了。
滿身的傷痕,還昏迷不醒。
11.
李寒山呼吸微弱,送他回來的人只說了個大概便匆匆離開了。
他說李寒山體弱多病,又有上面人的叮囑,一開始所有人都把他當個花瓶看待,可他也不在意,跟著大家伙一起訓練,撐不住了就歇歇,歇一會兒又開始,久而久之大家也默認了他的存在。
只是戰場上,他的這副身子確實不太適合,李寒山便轉當軍師出謀劃策。
本來是沒人愿意聽他的,可接連被打退后,大將軍只能試著用他的方法,沒想到還真管用,幾次打下來后,李寒山才奠定了自己的地位。
可也因為如此,他被敵方盯上了。
弓箭手只盯著他,誰也沒能防住,一箭射在肩上,一箭射在心臟旁。
顧叔難得慌了神,可我卻是難得冷靜。
請大夫來看,又從藥房里拿出上好的補藥跟續命的藥材。
準備給李寒山換衣服時,我發現他穿著的還是我親手做的,只是針腳還是不緊,讓里面的羽絨露了出來。
守著李寒山的那幾天,村里也開始亂了。
戰況對我們來講并不好,大家都準備往京城跑,可光跑有用嗎?我不知道。
連顧叔請來的那些護院也全部請辭了,在烽火連天的日子里,錢是最不值錢的東西。
可我萬萬沒想到,沈疆那小子也趁著黑燈瞎火跑了。
但不是跑去京城,他的心思在戰場上。
我爹娘背著包袱站在門外,我爹有些拘謹地說:「姑娘,快跟我們走,這里怕是要守不住了。」
我娘也紅了眼,「你弟要走,我們沒攔住,可你不行,你一個婦道人家,留下來不知道會咋樣。」
可李寒山還沒醒,我不能走,我也不能讓我爹娘就這樣走,太不安全了。
我抿了抿嘴說:「爹,娘,你們等我幾天成嗎?」
兩人對視一眼,片刻后點了點頭。
12.
李寒山這次確實傷了身子,昏睡了快七天才醒過來,村里的人也都跑干凈了,就剩下我們幾人,還有跟著顧叔他們從京城來的四五個人。
我爹每日提心吊膽,生怕宅子里有人闖進來,跟著顧叔一群人輪換守夜。
我娘每日精打細算,糧食在這種時候顯得尤為重要。
李寒山醒來的那天,全部人都松了一口氣,我提著的心也終于放下,后知后覺的疲憊感撲面而來,讓我睡了整整一天。
醒來時,家里的東西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我愣愣地看著沒說話。
明明已經快到夏天了,李寒山還是披著大氅倚靠在門邊,問:「想什麼呢?」
或許是藥夠好,也或許是他休息的時間足夠長,氣色看起來還不錯。
我看向他,「上戰場害怕嗎?」
李寒山想了一會兒說:「怕的,但不能怕。」
「噢。」我點了點頭,眼眶一下就紅了,「李寒山,我也要去,這是我想做的,你同意嗎?」
他一時沒有回答。
「我都聽說了,那邊成立了一支娘子軍,我不懂你說的那些,但我不想自己還有好多好多人跟盼娣姐姐她們一樣,更何況,我得把沈疆帶回來。」
李寒山還是沒有說話,但我知道,他同意了。
于是我一邊掉眼淚,一邊收拾我的包袱,「你回京,把我爹娘也帶上,他們吃得不多的,你只要保他們平安就好,行嗎,李寒山?」
「沈春意。」
「嗯?」
「過來讓我抱一下。」
背對著他站著的我僵住了,隨即轉身走向他,把頭埋進他的衣裳,入鼻依舊是一股藥香。
13.
夜晚時,我才終于安撫好爹娘,回去的路上卻撞見李寒山跟顧叔在花園里喝茶。
顧叔那張年邁的臉已經皺成了一團,苦口婆心地說:「少爺,您怎麼能同意夫人去呢!她一個女子,太危險了!」
李寒山沉默沒說話,給顧叔添上茶后他才說:「那時我很舍不得她,但我仍然把她留在了家鄉,因為我很清楚地知道,那場仗,我打不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