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陸瑩當日欺君搶功在先,此罪足可誅九族。昨日又當眾污蔑貴妃清白,辱罵貴妃名節,民間那些不堪入目的腌臜畫本也盡數出自陸府。
「欺君罔上,欺辱功臣,詆毀貴妃,以下犯上,樁樁件件都是死罪!
「微臣要參陸越川居功自大,狂妄欺君,對陛下您挾恩圖報,這樣的禍端,今日不除,更待何時!」
顧淮州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朝野上下靜了一瞬后,立刻整齊劃一地高聲附和:
「臣等附議!」
陸越川面露驚恐——他怎麼也不會想到,貴妃明明沒有家族支撐,卻能在朝堂上有如此聲量。
皇帝道:「陸越川,你的確德不配位,侯爵之尊給了你,到底是朕抬舉了,回去做你的應城看守,即日逐出皇城!」
陸越川慌亂地提起舊日君臣情分:「陛下,當日宮變時,臣救過你一命啊!!」
「這就是你欺君搶功、縱容陸瑩以下犯上的底氣嗎?」
寧淵居高臨下,深邃的眼眸凝視著下跪的陸越川,「陸大功臣,你如今是要對朕,挾恩圖報嗎?」
陸越川渾身一凜,立刻跪伏在地上,頭也不敢抬起,他竟一個字都不敢再辯駁。
因為他知道,再多說一個字,寧淵一定會如貴妃那樣,當朝割了他的腦袋,來警告在場所有居功自傲的臣子。
25
陸越川被貶為城門看守,連副將都不是,一個侯爺一夜之間連降十級,成了個大笑話。
他被逐出皇城前,葉山帶著葉頌雅來求見我。
嫡姐已經嫁給了陸越川,她的侯府夫人還沒做幾天,陸家就倒了。
她不愿去應城吃苦,求我賜她和離,她不想跟陸越川這種沒出息的男人過一輩子。
「妹妹,看在我們是一家人的份上!你救救姐姐!」
葉山也求我,卻端著父親的架子:「賜你嫡姐和離,保住她的臉面,再給她從世家大族的公子里尋一個好的,讓你嫡姐再嫁高門!」
我嗤笑:「我早不是葉家人,憑什麼要對你們施恩啊?
「滾出我的寧和宮!」
侍衛將葉山和葉頌雅拖了出去。
葉山指著我罵:「你這個不孝女!」
「可是爹爹。」我無辜地望向他,「是你先不要我這個女兒的啊!」
葉山的憤怒頃刻間轉為滿眼懊悔。
無論他怎麼跟我道歉,我都不會再聽。
再聽到葉家的消息,是在一個月后。
嫡姐死了。
她跟應城富商偷情,被陸越川抓奸在床。
陸越川本就失意,還遭枕邊人如此背叛,竟當場發狂,把兩個人都殺了。
兩條人命,應城知府判陸越川流放邊境。
半年后,邊境又起了戰事,顧淮州出征,給我的信上說,陸越川自請入伍,殺敵沖鋒他都是最積極的。
我猜到,他想靠軍功重新回到京都,向我復仇。
26
一年后,邊境大捷。
論功行賞時,有軍功者皆得封賞,其中也不乏戴罪立功之人將功贖罪。
唯有陸越川,什麼都沒有。
「怎麼可能,我立了那麼多功勞!我殺了那麼多敵人!」
慶功宴上尾聲,眾臣散去,陸越川卻沖了進來,大喊不公!
我隨寧淵一起出席慶功宴,坐在高位上翻著軍中的功勞本,笑著道:「這上面沒有你陸越川的名字啊。」
陸越川搶過功勞本,只見他立下的那些軍功,全都被記在其他人名下。
而那些人,是宮里的侍衛,其中為首的,是當初在承德殿外為我放行的侍衛云輝。
云輝和他的那群侍衛兄弟,都曾在陸越川麾下做事。
宮變之中,勤王護駕,沖鋒陷陣的人其實是他們,只因為陸越川是這群人的大哥,所以最后論功行賞時,陸越川獨占功勞,封侯封爵,而云輝等人,只得了個宮廷侍衛的職位。
云輝被偷走了功績,心中本就不滿,那日在承德殿外看到我急匆匆要來面圣,便猜到幾分原委,主動為我放行。
他成全我一回,我自然回報他一次。
這一次,陸越川在邊境的功勞,全部記在了云輝等人頭上,他們也因此得入武將之列,有自己的府邸。
「可是云輝根本連戰場都沒有上過,他連皇宮都沒有出過!他拿什麼立的軍功!!」
陸越川知道這一切都是我在背后授意,他沖我大喊:
「這不公平!這些是我用命實打實拼來的軍功,憑什麼!憑什麼被他們搶去!為什麼功勞本上沒有我的名字!你憑什麼抹去我的名字!」
「問得好!」
我笑意盈瑩地看著他,聲音卻冰冷如利刃。
「是不是覺得胸腔里有一股火燒得你憋屈痛苦?是不是有一種被人搶走一切的憤慨絕望?是不是恨不得一刀殺了搶走你功績的人?
「陸越川,你終于也體會到被上位者輕易抹去姓名與功績的滋味了!」
陸越川被我這一句話激醒,腦海里忽然復蘇了一段記憶。
那段記憶里,被抹除功績的是一個無助的女人。
她拼死立下功勞,別人封侯拜相,她卻被賜為功臣的「禮物」。
她被蒙騙著上了花轎,被要求對夫君感恩戴德,在夫家受盡委屈欺凌,最后被逼到家破人亡,進宮面圣求一線生機,卻被高高在上的貴妃打爛了能說出真相的嘴巴,被她的夫君逛下啞藥污蔑得了失心瘋,最后她慘死在內院,雙眼未曾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