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道驚雷。
我被驚醒,大口喘著氣。
夢中的景象淡去,映入眼簾的是奢華的幔帳,以及坐在不遠處挑燈看書的長公主。
燈火如豆,昏黃的光線照亮了長公主半張精致絕色的容貌……以及她手里的書。
治國策。
不學無術的長公主,竟在看治國策。
她似乎沒有避著我的打算。見我醒了,勾了勾唇:「你喊了一晚上的爹。做噩夢了?」
我:「……」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緩了一會兒,啞著嗓子道:「我有錢。」
「嗯?」
「林啟鎮他們搶走的,只是些皮毛。十年里,我每日都在為身份暴露的這一天做準備。」想起之前查到的關于長公主的秘密,我看了眼她手中的治國策,咬了咬牙。
「我愿追隨殿下……為殿下效勞!」
別的沒有,錢我有的是。
國庫早就被昏君給揮霍空了,所以得知我是女子后,老東西才會生出讓我入宮為妃的念頭,堂而皇之地霸占我的家產。
皇室缺錢,長公主也缺。
而身為孤苦無依的弱女子卻擁有大量財產的我,是所有人都想得到的那塊肥肉。
我需要庇護。
甚至……
我閉了閉眼睛,眼前再次浮現出夢中父親沾血的臉。
忽然,下巴被一根微涼的手指挑起。
「真是個聰明的孩子。」長公主贊嘆道。
微涼的指腹抹去我眼尾的淚痕:「姐姐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5
那日后,我安心地當起了長公主的金絲雀。
長公主對我頗為縱容。
不僅幫我趕走試圖接近我試探的皇子,還允許我將賬本搬到公主府看。
甚至準許我回家看望娘親,以及某個沒良心的臭弟弟。
「林江月被封為才人了!」我這堂妹以前可沒少明里暗里欺負我娘,林歲安樂不可支:「她哭得死去活來咳咳咳……差點兒厥過去呢!」
林歲安穿著我的嫩粉色裙子,沒骨頭似的癱在貴妃椅上,大大咧咧地岔著腿。
如今我穿女裝,林歲安也得跟我一樣——這樣就算他不小心被人看見,只要沒有同時瞧見我,就不會暴露。
何況林歲安本來就因體虛而長得羸弱,再加上蒼白的臉色,整個兒就一弱不禁風的小白花。
……倘若忽略他此刻的姿勢的話。
他正嘎嘎樂著,娘走過來踹了他一腳:「你給我好好坐,都走光了!」
林歲安:「……」
他委委屈屈地并上腿。
「歡兒……」娘在我身邊坐下,欲言又止。
這些年娘親的身子不怎麼好,鬢間的白發更多了。我笑著安慰她,跟她講公主府有多奢華,長公主待我有多好,也不曾逼迫我。
我沒敢將實話告訴娘讓她更擔憂,開玩笑道:「跟了長公主總比妃子強,她那麼好看,我又不吃虧。」
娘這才稍稍放了心。
臨近午時,天邊下起了小雨。林歲安畏寒回屋歇息,娘親自下廚給我做飯。
我撐著傘出門溜達。
穿過一條條熟悉的小巷,明明只是離開幾日,卻恍若隔世。
「王先生。」在一個偏僻無人的小巷,我碰到了熟人。我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男人似是嚇了一跳,好半天才認出我,愕然:「啊……少,少爺,您怎麼在這兒?」
我笑而不語,看了眼他身上的錦衣玉帶。
從前,他是我家賬房先生,最得父親信任器重。
但父親死后不久,他就離開了林家。
「王先生這些年似乎過得不錯。不知先生在哪兒高就?」
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
帶著清新泥土氣息的春雨,洗刷掉了淺淡的血腥味。
從小巷里出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
長公主派來保護我的暗衛站在巷口等我。他不愛說話,蒙著臉,只露出一雙狹長的鳳眸。
見我出來,貼心地遞給我一張干凈的帕子。
第一次殺人,我的手有點抖。
但不是因為害怕。相反,內心極致平靜。
「謝謝。」我靠在墻上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將手上的血污緩緩擦拭干凈,嘆息道:「果然有錢比不上有權啊。」
我賭對了。
我找了王富貴十年,都不知道他竟一直躲在京都享受著榮華富貴。
而長公主只花了三天時間便查到了他的藏身之處。
燈下黑,算是被這犢子玩兒明白了。
早知如此,我就早點跟了長公主了。
「你不用親自動手的。」暗衛忽然開口,是少年獨有的清列。
他認真地道:「長公主讓我保護你。你可以指使我。」
我搖了搖頭。
「一個酒囊飯袋而已,我能解決。」
我學過武功,一為防身,二為……
親自報仇。
「走吧。」擦完手,我呼出一口濁氣。
剛要抬腳,臉上驀地傳來一抹溫熱的觸感。
「沾上臟東西了。」暗衛眨了眨眼睛,將他的手指給我看。
一抹紅色在他白皙的手指上尤為明顯。
「確實挺臟。」我皺了皺眉,拉過他的手指仔細地將那血跡擦掉,又在臉上剛剛沾血的地方擦了擦,這才終于舒了口氣。
「謝謝你啊。」
不然讓娘看到了,肯定會擔心。
我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阿昭。」暗衛垂眸望著我,頗有幾分乖巧。
「我叫阿昭。」
6
王富貴的死,勢必會驚動他背后的人。
當晚,王富貴的房子走水了。待好不容易滅掉的時候,整個宅子已經被燒得一干二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