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發過誓,總有一天,要將這一切踩在我的腳下。
4
我遇見蕭歲,是在去年三月三上巳節。
人潮洶涌,在漫天煙花里,我將他錯認成了妙兒,拉著他跑過了人來人往的大街小巷。
「你是誰?妙兒呢?」
我警惕的看著他。
本來沉默的他卻突然對我笑起來:
「姑娘拉著我的手跑了二里地,如今才想起來問我是誰是不是有些晚了?」
他笑得好看,我恍惚有一瞬間失神。
「公子切莫打趣我,我……我若被人知道我和外男……我只有剃了頭發去做姑子了。」
反應過來的我急得當場哭了出來。
「你別哭啊,這樣吧,你告訴我你是哪家的女兒,我回家稟明父母,娶姑娘為妻如何?」
蕭歲皺著眉頭安慰我。
「你!公子相貌堂堂,沒想到卻是個不知深淺的登徒子!誰說了要嫁你了!」
我羞紅了臉,拿手里的小燈籠扔他。
「我這不是,為姑娘的名譽著想嗎?你看這大街上人這麼多,若被人瞧了去,姑娘不是名聲盡毀?」
他接著嚇唬我,撿起落到地上的燈籠,遞還給我。
我沒有接,睜大眼睛瞪著他,嚴肅的對他說:
「公子,我信公子是個正直善良的人,女子名聲尤為重要,今天這件事情,就請公子當沒發生過。」
他許是覺得我太認真了,也不嬉皮笑臉了,也嚴肅的對我說:
「我指天發誓,此事絕不讓第三人知曉。」
我退了一步,對他行了個禮:
「多謝公子。」
最后妙兒找到我,我便匆匆離開了。
「哎,姑娘,你叫什麼啊?究竟是哪家的姑娘?」
聞言我回頭,看見一個挺拔的身影還倚靠在欄桿處,手里拿著我的兔子燈,正看著我離開的方向。
但我還是沒有告訴他我是誰。
我心里知道,我們還會再見,
當今皇后出自河東柳氏,是我母親的堂姐。
我們兩家有親,我與蕭歲,曾經見過的。
只是那時候,他并不曾注意到我。
我與妙兒在河里摸蓮藕,曾經遠遠見過他一面。
再見他,是在外祖母的壽宴。
我為外祖母獻上了我臨摹的千里江山圖。
眾人疑惑我為什麼要送這幅畫,殊不知,這幅畫我是給蕭歲的。
蕭歲喜歡書畫,這幅千里江山圖是他的心頭好求真跡多年不得。
而我這幅畫,畫得與真跡一般無二:
「恭賀外祖母壽辰,愿外祖母壽比南山。」
可我沒想到的是,蕭歲沒有直接去問外祖母要這幅畫,反倒讓我重新畫一幅給他。
我答應了。
再后來,我與他切磋畫技,常有往來。
偶爾他也會給我帶些小玩意兒,
他在今年的上巳節偷偷翻墻帶我出去。
那天,他說:
「此生非云兒不娶。」
他忍著笑意調侃我:
「李姑娘,你瞧,過了一年你還是跟我一起過上巳節。不知道現在你是不是還是不愿意嫁我?」
我沉默了許久,最后對他道:
「我已經定親了。」
他目瞪口呆,不甘心的問我:
「那你喜歡那個人嗎?」
「我沒見過他,但父母之命,我不敢違逆。」
我這樣回答他。
滿意的看著他眼里逐漸消失的光彩。
我為我和他處心積慮的編撰了一場愛而不得的戲碼。
我被退親之前,一封傾訴衷腸的訣別信送到了他手上。
信中寫到我有婚約在身,卻對他有情,但是有緣無分,希望他能覓得佳偶。
兩廂情愿,卻陰差陽錯,被迫要天各一方。
所以,我被退親之后,他立刻求了圣旨要娶我為妻。
賜婚的圣旨,我供在了我娘的牌位面前,
我和蕭歲成親了。
5
成親那日,我穿著御賜的鳳冠霞帔,腳踏著十里紅妝。
當今太子一襲紅衣,騎著高頭大馬,十六抬大轎,親自來迎我。
京城里多少官宦家的女子對太子妃之位趨之若鶩,卻沒想到落到我的頭上。
明眼人都瞧得出來,太子如此重視,我又是河東柳氏的女兒。
我離那個女子最尊貴的位置,只差一步。
絲竹管弦響了一天,待旁人散盡,蕭歲看著我眼波流轉,是說不出的深情。
他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
他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他說:「一生一世一雙人,我絕不負你。」
他說得動情,可我從來不信。
在那個破落院子里的十年里,我親娘一遍一遍說著父親當年在青樓里對她說的情話,
一遍一遍告訴我,男人最會做戲。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
我溫柔的念著這首詩,將合衾酒一飲而盡。
人心易變這個道理,我從小就懂。
所以我對他的真心,并不抱什麼希望。
我與他成親三年,是京城里拿得出來講的佳話。
公子們都贊我溫柔賢淑,對他關懷備至。
姑娘們都夸他雄才大略,對我一往情深。
三年,他沒有納妾,沒有紅顏知己,唯我而已。
因此他也被群臣百姓稱贊,說他自持上進,從一而終,威望更甚從前。
蕭歲常常不假思索的道:
「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在我再一次獻策給他,讓他安頓好了江南水患的災民,被圣上大加贊賞的時候。
他將我摟進懷里,打趣道:
「我娶的不是持家的娘子,我合該是娶了個臥龍先生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