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先生,我覺得您和我想的好像不太一樣,剛剛看到了您的另一面?」
「哦?」章樾之挑眉,側目看我:「那你說說哪不一樣?」似乎真的想讓我說出個所以然了。
我掰著手指:「先生給我的書里面有很多忠臣良將故事,我看了他們,大都是中正耿直的純臣,但很多時候也會犯軸。」
「我以為先生和他們一樣,可是剛剛我看到先生示意韓和賄賂內官的樣子,這才發現先生不同,但哪里不同,我卻說不明白。」
章樾之笑了笑,一邊走一邊說:「你說得對也不對。」
「哪里不對?」
韓和跳出來說:「這個我知道,用詞不對!大人教過我,這不叫賄賂,這叫靈活運用。」
章樾之揚起嘴角笑了:「官場之事,宦海沉浮,奸臣也好,良臣也好,初心也許都是一個純臣,但做個純臣又豈是那麼容易?」
「我而立之年手執大權,其間齷齪自不用說,若不在朝堂上知些變通,怕是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我自問做不到留名青史之人,但也盡量保持不語奸邪為伍,忠君,愛國。」
不求圖畫凌煙閣,只為家邦致太平。
章樾之說這些話的時候,身形挺拔,如凜立的松柏,眸中閃爍著我看不清的情緒,復雜的像是理不清的繡線。
「阿聽,我雖希望你保持赤子之心,如初如常,但人都要經歷風雨的,朝堂如此,內宅也是如此,所以在無傷大雅的時候要盡力保護好自己。」
「沒事,大人會保護邱姨娘的。」韓和嘴快,說不盡的話像一顆顆冰球滾了出來。
我反駁:「我要自己保護自己!」
也會保護先生。
只不過后半句沒有說出口。
章樾之贊許的看了看我。
13
設宴之日很快到了。
我跟著章樾之上了馬車。
不由自主的探出脖子向后望了望,老夫人沒來。
按理說老夫人也算是家眷吧。
可她現在把自己關在念安堂,誰都不見,什麼都不管。
就算章樾之每日去請安,也都是在念安堂外遙遙行禮。
兩個人保持著這種僵持的關系。
章樾之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主動提起了這個話題:「老夫人她還是不愿出門。」
「為什麼呢?當年的事先生查清楚了嗎?和老夫人有關嗎?」
章樾之頓言,掀開車簾回看了一眼。
「我與老夫人,心中都有了一個疙瘩。」
「有疙瘩就解開唄,要不然會越來越大的,雖然我不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麼,但我覺得老夫人是個好人,老夫人對我很好,對先生也很好。」
「老夫人對先生,視若己出。」
章樾之聽到視若己出幾個字,唇角微微顫顫,但終究沒說話。
馬車有節奏的在官道上打著拍子,咯吱咯吱。
我不再理會章樾之,用食指挑開車簾的一條縫望向四方。
四方阡陌,來往行人步履匆匆,有喜悅的,有哀愁的,有淡漠的,都忙著自己的事情。
世間偌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情,不曾會為別人駐足分毫。
向前走著,就忘記了回頭。
就像這輛馬車一樣,還有馬車里面的我們。
馬車頓了一下,到了宮門口,我們要停車步行。
春雪扶著我下來,我倆跟在章樾之身后。
章樾之步伐很快,漸漸把我甩出了一段距離。
不過沒多久他就意識到了,停下腳步等我。
我看著他。
一身緋紅的官服,身形挺闊,如霧中良玉。
連忙跟上去。
「先生不用刻意等我的,我可以跟上來。」雖然我喘著氣,但還是這麼說。
章樾之又叮囑我幾句,宮中人多眼雜,要慎言,不要沖撞了各位貴人。
「但若是遇到了委屈,也不必刻意忍著,有我呢。」
「無論什麼,先生都會幫我嗎?」我躍躍欲試,膽子大了起來。
「在你占理的情況下吧。」
我笑了笑,半開玩笑的說道:「那我盡量占理哦。」
然后就催著章樾之快些走,可別誤了時辰。
宮殿中雕梁畫柱,簪笏盈庭。
章樾之是這次的主角,自然備受矚目。
總有目光不自覺的投過來,有羨慕的,有嫉妒的,還有悲憫的。
章樾之對待這種宴會,談笑風生。
而我第一次參加,只覺得坐立不安。
不經歷間,與圣上的眼神對在一處。
在軍營中,有一個將軍喜歡養鷹隼,隼的眼睛像黑夜里的星子般通徹透亮,卻又隱隱有股敵意。
圣上的眼神就像如此。
盡管他才十歲,卻讓我不寒而栗。
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兜兜轉轉,又落回到章樾之身上。
眸深似水,讓人看不清楚。
我剛想提醒章樾之,春雪卻不小心打翻了酒杯,弄了我一身。
身旁一個嬤嬤見狀引著我去換衣服。
沒過多久,就到了一個宮殿,她把我引入內殿。
周圍一下子沒了人。
我換好衣服就想離開,卻聽見旁邊草叢中傳來男女野合的聲音,我嚇了一大跳,捂住自己的嘴沒發出聲音。
雖沒通過人事,但又不是什麼都不懂。
怕是有宮女和侍衛私通!
我不想惹事,連忙原路返回離去。
宮門卻在這個時候響了,嬤嬤和春雪竟然在這個時候回來,草叢里的男女受驚,連忙抱著衣服起來,見我在這里,一時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