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折了方向。
凌衍找了我這麼久,我站在他面前,他沒有認出我。
我不自覺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心中滋味難以言喻。
慶幸之余,似乎也不是那麼高興。
早知道他認不出我,我何必那麼大費周章地東躲西藏。
我壓下情緒,回了家一趟,拿了些干糧,向堤壩走去。
今天的雨也不小,即便我撐著傘,裙擺也濕了徹底。
等我到了江邊,果然如那個大哥所言,江水翻滾,站在岸邊都有可能被卷進去。
我站得遠了些,遠眺看過去,方才還在山道口的幾個官員已經站在了高高的平臺上。
我的視線在他們身上掃了一圈,落下來去找夏生的身影。
壯實的男丁腰間系著粗粗的麻繩,繩的另一頭系在岸邊,他們在往堤壩上壘沙土。
「喂!姑娘不要站在那里,危險,快回去!」
有人沖著我喊。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落到我頭上。
我頂著數道目光,壓力倍增。
夏生因這一聲看見我,淌水走過來。
「小姐,這種天你就不要出門了。」
他的胳膊露在外面,上面已經多了大大小小的劃痕。
我把干糧給他:「你一夜未歸,我放心不下,不知道府衙怎麼給你們安排飯食,我給你帶了些來,吃完了再去干活。」
夏生接過食盒,對著我笑:「他們安排了粥棚,我們這些來干活的,每人還有五兩銀子。」
我皺起眉:「你們做的事這麼危險,給你們是應該的。」
他抬手擦了擦臉上的水珠,我拿出手帕給他。
「家里不缺那五兩,加固堤壩是好事,但最重要的還是你的安危。
」
他接過手帕,眼睛有神地望著我:「小姐還需要我,我肯定不會出事。」
我不禁笑了一下,有官差從平臺上過來趕人:「這里不是你們說話的地兒,姑娘趕緊離開,等會兒雨下大了不好回去。」
夏生也說:「對,小姐,你快點回去。」
我沖著他點頭,撐傘離開。
走了一段路之后,回頭望向那個平臺。
平臺上的人在商議著什麼,并沒有人看向我。
是我的錯覺吧。
19
這里的縣志上有洪澇記錄,大水沖垮了堤壩。『
無數農田村莊被淹沒,死傷無數,饑餓、疾病、死亡,又引起了大規模的瘟疫。
這些天的大雨讓堤壩松垮,但加固及時,應當不會出現那時的慘狀。
到了晚上,我心神不定地跟娘在廚房里包包子,大門被敲響。
娘說:「是夏生回來了吧,去開門。」
我洗了把手,邊開門邊說:「回自己家還敲什麼門……」
抬眸撞進一雙幽深的眼眸里。
心臟霎時間跳得飛快。
有人說:「蕓娘是吧?府衙的客房被雨淋透了,不能住人,大人們都給安排到各家了,這位是凌大人。」
在他的目光下,說話好像都變得艱難:「凌大人。」
「你給凌大人收拾間房,千萬不能怠慢了。」
這人的叮囑讓我愣了一下,脫口而出:「不行。」
讓這些官員住進百姓家里,哪個人才想出來的?難道客棧都空了嗎?
「嘖,這麼不懂事兒啊,這不是特殊關頭嗎?」
凌衍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視線卻從未從我身上離開。
是不是認出我了?
我壓下紛亂的思緒,看向說話的官差:「大人金貴之體,怎麼能住這陋居,不安全,而且,男女有別,傳出去不大好聽。
」
官差的臉色難看起來,像是我不識好歹。
凌衍望著我:「我非金貴之體,住得陋室。」
我看向他。
「這住宅很好,也不是陋居。
「我會為自身安危負責,姑娘不必為此擔憂。」
他在耐心地一點一點回應我的話。
「流言我從不聽信,也不在意,只會根據自己所見憑心判斷。
「至于男女有別,房中除了姑娘與令堂之外,還有一位名叫夏生的男子,他跟你并非夫妻,不是嗎?」
雨下大了,官差催促:「蕓娘,你別磨嘰了。」
「姑娘還有什麼別的疑慮?」
凌衍定定望著我,好像什麼都看穿了,頓了頓,開口喚我:「蕓娘?」
娘從廚房走出來:「怎麼回事啊,這麼久沒動靜。」
官差道:「這位大人要在你們家住幾天。」
娘也蒙了一下,過來把我拉開,請凌衍進來。
娘去收拾客房,我垂頭給凌衍倒茶。
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個手帕,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面粉。」
我一下窘迫,抬手擦了擦自己的臉,沒有去接手帕。
他頓了一下,把手帕收了回去:「這些年過得好嗎?」
我的寒毛一下豎了起來,抬頭去看他。
20
他抿了一口茶,手指摩挲著杯沿,垂眸看著茶水:「前些年蜀郡換了新的太守,與之前的太守治理風格不同,你們都還適應嗎?」
這是體察民情?
我松了口氣,點點頭。
他:「識得多少字了?」
一口氣又提了上來。
「蜀郡一直推行女學,不知推行效果如何。」
「尚可。」
提起的心又落了一點。
「一個人東奔西走不累嗎?」
我的心口一顫。
他輕笑一聲:「聽聞蕓娘開著一家布料店,東奔西走找貨商比價談價,實在厲害。」
我這口氣還沒有放下,他放下茶杯,忽而抬眼看著我:「你在怕什麼呢?」
「你……」
你是不是已經認出我了?
我沒有說出來,院子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