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道老狐貍非要玩弄那點心術,等他神兵天降,凌衍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
他在走前,要跟我單獨說話。
我進了他的馬車,馬車里干凈整潔,我一腳踏上去就踩出一層灰。
「凌衍對你如何?」
我低著頭回答:「他對我挺好的。」
半晌沒有聲音,我悄悄掀起眼皮看向他,幽深的眸子中,我看不出他是滿意還是不滿意。
「不過,凌衍從來沒有碰過我,想來他的心里還是只有姐姐。」
他揮了揮手,讓我下馬車。
我出去后,后背已經出了冷汗。
起碼沒有責備我,這說明我做得還不錯。
我松了口氣。
而在這一天之后,村子里傳出了謠言。
我成了別人口中未出閣就與男子私相授受,甚至說出我在蘇府哪個角門與人來往。
我的名聲毀于一旦。
8
我心知這是爹爹授意放出來的流言。
他要控制我,威脅我,表明他可以輕而易舉地捏死我。
凌衍并未提起過這個流言,兩耳不聞窗外事,也有可能是根本不在乎。
但有好事的嬸子來家里跟凌母說道。
我心不在焉地燒火做飯,等到飯好時,那個嬸子還沒走,留下來看好戲。
凌母看向我的眼神再度刻薄。
她冷冷地看著我:「最近的謠言是怎麼回事?」
那嬸子添火:「是啊,有誤會就盡早說清楚,這樣不明不白的,對名聲多不好啊。」
我嘆了口氣。
這個謠言不假。
但我跟人交易只是為了換取一些必需用品。
半真半假才讓人難以澄清。
「我……」
凌衍漆黑的眸子掃向那人:「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不需要她向任何人證明她的品行,也用不著你來說教。
」
嬸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訕訕開口:「我也是好心,萬一是你被蒙在鼓里呢?」
凌衍微微側身,讓出路來:「不送。」
嬸子黑著臉,念叨著不識好人心,憤憤離開。
我怔怔望著他,有片刻的出神。
「娘如果無事可做就安心養著,不要人云亦云,聽風就是雨。」
凌母的臉色也變得難看。
凌衍看向我。
我眨了眨眼,輪到我了?
「其實我……」
「吃飯。」
「哦。」
他不問問我嗎?
飯后,我跟著他進了書房,他也沒有露出意外的神色。
他不開口,我說:「我是跟人交易過,不過是托外院小廝買東西,內院的婆子把東西都克扣了,到不了我們手上。」
他坐下去,拿起書:「不用解釋。」
我雙手撐到他的桌上,試探性地問:「你這麼信我啊?」
他看了一眼我的手,壓到他的宣紙了。
我松開。
他莫名笑了一聲:
「墻倒眾人推,那麼多人自詡正義,又有幾個在乎真相,不過是群無聊的人找些樂子。」
此時他的神色格外的冷,冰冷的視線觸及到我,似乎有了點變化。
我看不懂他的眼神。
村子的議論熱烈,凌家安靜得像是另一個世界。
我為凌衍收拾包袱,在一日清晨送他出門趕考。
在臨別前,他低聲跟我說:「家里辛苦你了。」
我點頭。
「等我回來。」
我真的能等到他回來嗎?
在我恍惚的一瞬間,我感覺到額頭有一抹溫軟落下。
像是一陣和風吹拂琴弦,顫顫撥動出輕微的聲響。
讓我升起一股未來可期的希冀。
9
春闈有三場。
凌母日夜求神拜佛。
這個關頭,我反倒沒有那麼緊張了。
每天事情干完了,我就鉆進凌衍的書房看書。
識字卻不解其中意思,我把不懂的地方都打上書折,準備等凌衍回來問他。
春闈結束他沒回來,寫信說是在京城等到放榜。
放榜還要半個月。
我數著日子過,一天更比一天盼望。
除了希望得到凌衍高中的消息,似乎還有些別的。
我也不清楚,陌生的感覺充斥在我的心田,讓我夜晚輾轉反側,一次又一次去凌衍的書房看書。
比凌衍先到家的是官家的報喜。
圣人欽點新科狀元,風光無兩。
凌母喜不自勝,準備在家里大擺宴席。
我按捺著喜悅等凌衍回家。
人沒見到,他的消息再次傳來。
他向蘇府提親了。
「蘇大小姐明媚矜貴,合該受萬千寵愛,如今凌某金榜題名,今后絕不讓她吃半點苦頭。」
這句話人人都知道,傳遍街頭巷尾。
原本艷羨我的眼神都帶上了些憐憫之色。
「這就是新科狀元的發妻。」
「要下堂的那個?」
「不是下堂,是娶她姐姐做平妻,聽說她姐姐跟她夫君以前就有情誼。」
我不奇怪,也不意外。
只是有一陣恍惚。
幸好,我沒有讓自己去喜歡凌衍,朝夕相伴產生的感情只讓我心抽疼了一會會兒。
蘇府派人來接我走的時候,我沒有一點猶豫。
他高中狀元,前途似錦。
我知道,我可以退場了。
凌衍風光回鄉后只見一臉喜色的母親,書房中的書籍有經常閱讀的痕跡,家中一切如舊。
而陪著他吃苦受難的那位發妻不知所終。
10
來見我的是嫡母。
我看見了我娘,她的氣色還不錯。
「姝兒,你做得很好,凌衍不僅不記恨蘇家,心里還仍掛念著嫣兒。
」
嫡母的嘴角噙著淡淡的笑容,她掀開一個托盤。
托盤上放滿了一排排銀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