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抽了抽鼻子,帶著濃重的鼻音:「就寫,我過得很好,吃飽穿暖,讓她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
他略微思索一下,便下了筆,寫了好多,晾干墨跡之后裝進信封遞給我。
我緊緊拿著那封信,向他道謝。
我跟他沒有夫妻情誼,我也從沒奢望過獲得他的感情。
顯然我的識趣讓他很滿意。
夜間,我洗漱好回房,在我的床頭看見了一小罐油膏。
涂在手上,裂口的干燥痛感就減輕了一點。
第二天,這罐油膏就被凌母發現搜羅了去,打罵我不知儉省,自私自利。
她還想上手擰我胳膊,被我靈活地躲了過去。
「是凌衍給我的。」
她更是生氣:「你說謊也不照照鏡子,衍兒會給你買東西?你有你姐姐半分好嗎?你配嗎?」
「是我給她的。」
4
凌衍今日回來得比往常早。
他進門放下書本,淡淡地留下了這樣一句話。
凌母便如同被水澆熄了火焰。
我從她手里拿回油膏,跟著凌衍進了他的屋子。
他解衣裳的手一頓,蹙眉看著我,眼里帶著淡淡的不悅。
「拿著就好,不用道謝。」
我擺了擺手,我為這家忙里忙外,這是我應得的,跟他道什麼謝。
「我是想問,你能教我認字嗎?」
母女體己話總讓他看見,怪不好意思的。
他沉默許久。
我的希望漸漸落空,垂下了眼簾。
「算了,李秀才有時會在村頭念書,我問他好了。」
凌衍從他的書箱中找出一本遞給我:「每日晚飯后,隨我念書半個時辰。」
我喜不自勝,捧著那本書出去。
家中的夫子不用白不用,眼前這本書我一個字都不認得,但以后我一定可以通讀沒有障礙。
因這讀書的半個時辰,我跟凌衍的關系似乎近了一點。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凌衍也照常冷臉對我。
凌母卻受不得了,生怕我搶了她的兒子。
連飯都不讓我做,要讓凌衍感受到母親的關愛。
我樂得清閑。
可這位母親并不擅廚藝,她煮了一鍋野菜湯。
沒舍得給我喝。
到半夜,她跟凌衍開始吐白沫,我連夜把大夫拉進家里來,給他們清腸催吐,忙活一整夜,他們才呼吸平穩。
我提起來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凌母酣眠,我守在凌衍的床前給他擦拭額上的冷汗。
時不時將手指湊到他的鼻子底下試探他的呼吸,擔憂地呢喃:「你不能有事。」
凌衍似乎聽到了,眉心微動,薄唇微微開合,我附耳湊近了去聽。
「雨嫣。」
他的吐息灑在我的耳朵上,我摸了摸耳垂,坐了回去。
都能夢到嫡姐了,想來不會再有事了。
我趴在他的床邊,實在撐不住困意睡了過去。
朦朧醒來時,脖子酸疼得動不了,我捏著脖子睜開眼睛。
下意識看向凌衍的方向。
正撞進他幽深的眸子里,不知看著我在想我什麼。
我抬手覆上他的額頭,吐出一口氣:「還好,沒有起熱,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他的臉色憔悴蒼白,卻沒有減損他的風度,反而更有了種病弱美感。
「你照顧了我一夜?」
我點點頭,這樣顯而易見的事,他還要問,莫不是中毒一次腦子傻了。
我面露驚恐,捧著他的臉慌張開口:「你真的沒事嗎?腦子疼不疼?有沒有忘記什麼事?」
他的腦子不能出事,他要出人頭地,我才有可能把娘接出蘇家。
他要是腦子壞了跟死了有什麼區別?
他微微吐息,握住我的一只手,從他的臉上拿下來,低聲開口:「我沒事,不用擔心。」
我大松了一口氣,驚出一身冷汗,都忘記把手抽回來:「沒事,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他抿著唇,望著我的目光似乎有些復雜。
我無心分辨他這種聰明人的腦子里在想什麼,抽出手,他似乎虛虛抓了一下,垂手落在床面。
我扶著脖子,咬牙扭了扭:「學堂那里我去拜托李秀才幫你幾天,你現在就好好休息,把身體養好,其他的都不用管。」
他的眉梢微動,憔悴的面容又恢復了往常的冷意。
「你跟李秀才相熟?」
我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再三確認他腦子有沒有壞。
「學堂里只有你們兩個教書夫子,你要養病,不就只能他代勞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感覺他的身體微僵,想起他不喜歡跟我接觸,連忙收回了手。
「你心里過意不去,便把那幾日的代課錢給他好了。」
我把他的書箱放到了他的床頭,便于他取書。
「若是無聊,便讀書吧。」
他看向書箱,又將目光落到我身上,神色仿佛多了幾分柔軟:「多謝……雨姝。」
我愣了一下。
這還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
我勾起唇角對他彎了彎眼睛。
「應該的。」
5
他望著我,有些出神。
我心情很好地轉身出門。
他既然還沒死,就往死里學。
凌母也要養病,病歪歪的,難得安分幾天。
她好像認清了她不再是前呼后擁的凌夫人,她也不會有蘇雨嫣這個稱心體面的兒媳婦。
她只是一個飯都做不好,差點害死自己跟兒子的農婦。
她眼中的神采光芒黯淡了。
我挺高興的,她消停了。
凌衍在房中養病,我找他認字更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