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著眾人的面,我將錦盒中的撥浪鼓取出,拿在手上細賞。
貴妃沉了臉。
圍觀的世家小姐們,大抵以為我是瘋了。
我晃動著手中的撥浪鼓,微笑道:「臣女昨夜做了一個夢,夢中有一美人,懷中抱著一個嬰孩。臣女走近一看,那美人抬頭,閉月羞花之貌竟與貴妃娘娘一模一樣。
「臣女認為此夢是吉兆,聽聞每逢有貴人降世,上天會降下祥瑞,依臣女愚見,此夢便是祥瑞之夢,正預示著貴妃娘娘將誕下麟兒,是以臣女臨時更改了獻禮。」
我再次躬身行禮。
貴妃聽了那夢,心馳神往,面上卻仍是惱怒:「巧舌如簧,以為編出這樣的理由,便能哄得住本宮?」
馮千巧見狀,咬唇搖頭:「姐姐,父親一貫教導我們應恪守誠信,你怎可欺瞞貴妃娘娘?這可是大罪啊。」
貴妃原本面色稍霽,但馮千巧的話卻讓她心頭更加盛怒。
我沒有理會她,看向高座上的貴妃。
「娘娘,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請貴妃娘娘宣太醫來診,一問便知。」
我知道,貴妃絕不可能為了我口中一個真假難辨的夢大動干戈,當著滿京都貴女的面,驚動太醫院。若到頭來是一場空,她的行為便成了笑柄。
是以貴妃正要拒絕,我便抬眼看向她:
「若夢有誤,臣女愿落發為尼,終身在庵堂為娘娘祈福。」
一語出,滿座嘩然。
貴妃也愣住了:「馮嘉儀,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7
「嘉儀,你怎的這樣莽撞?」
陸婉容走過來,低聲嗔怪,她是太常寺卿的女兒,與我一向交好。
她轉身,正欲替我向貴妃告罪,我從袖擺中按住她的手,制止了她的行為。
原本我將獻禮的變故歸咎在一個夢上,哪怕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我編出來的瞎話,忌憚左相府的貴妃,也不可能當著所有官家小姐的面處置我。
但我不會給貴妃這個給圣上吹枕邊風的機會,我要坐實這個祥瑞之夢。
「傳太醫。」貴妃似乎累極,擺了擺手。
所有人都等待著,幸災樂禍有之,憂心忡忡亦有之。
馮千巧偷偷跪著捶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祥瑞之夢」上,沒人讓她起身,她只能繼續跪著。
她似乎很難過,輕聲道:「姐姐可知,那庵堂的苦,可不是你能受得起的。」
我笑而不語。
太醫院院判許太醫進了殿,為貴妃診脈。
片刻之后,許太醫捋著胡子開口:
「貴妃娘娘,的確已有月余的身孕,微臣恭賀娘娘大喜。」
許太醫沉著的嗓音傳遍了春露殿。
眾人震驚不已。
「竟真是祥瑞之夢?」
「馮家家風素來端正,馮大小姐怎會隨意扯謊,」
貴妃失神地看著太醫,她早年落了病根,多年求子不得,這兩年來月信不準,一直沒當回事。
「本宮當真有喜了?」
再次得到許太醫肯定的回答,貴妃大喜過望:「賞,通通有賞。」
馮千巧抬頭,一絲笑意僵在嘴角。
沒人再質疑我口中的祥瑞之夢,畢竟貴妃當真有身孕了。
前世我被送去庵堂,后遇見山匪、嫁與陳平。
大抵過了兩個月,宮中傳出貴妃的身孕已足三月,圣上龍顏大悅,與貴妃執手望月臺,就連圍觀的京都百姓都得了賞賜。
玉櫻宴上的世家貴女們被遣走了。
貴妃卻留下我。
「嘉儀,你快與本宮說說,你這夢里所見,那美人懷中抱著的,究竟是男是女?」
我故作回想了一番,坦言道:
「貴妃娘娘,臣女在夢中未曾細看,那美人驚為天人,臣女只顧著驚艷,夢就醒了。」
貴妃翹起唇角:「你這丫頭,也真是的,從前怎麼不見你這麼會哄人開心。」
從前?我愣了一下,從前我是京中眾人口中矜貴的左相府嫡女。
是頗負才情的女郎。
可在嫁與陳平的那兩年里,爹娘失勢,我見慣了人情冷暖。
父親總教導我,身為左相府的千金,萬要行端坐正,不可阿諛諂媚。
前世我一直恪守此條,從不奉承任何一方勢力,錦上添花的事,也沒有做過。
后來我明白了。
生死面前,風骨不值一提,人都要掉腦袋了,還要什麼風骨。
回府的路上。
馬車內,馮千巧惴惴不安地看著我。
「姐姐怎會突然換了給貴妃娘娘的賀禮,妹妹竟一點兒也不知道。」
馮千巧是想知道,我有沒有懷疑她。
我沉吟片刻,憂慮道:「獻禮竟然被人偷換?這后宮之中竟也有想對左相府下手之人。」
她見我沒有懷疑與她有關,驟然松了一口氣。
8
回到左相府,陛下也讓人送來一眾賞賜,府中人都知道玉櫻宴上祥瑞之夢的事。
見過爹娘后,我回到院中,讓婢女蘭惠將門關上。
我看向一路上六神無主的湘兒。
「湘兒,獻禮的事情,也該有個交代了。」
早在我詢問她獻禮有無異常時,她言之鑿鑿,加之我后來的應對,讓湘兒以為我早已察覺她的所作所為。
幾乎沒用什麼手段,湘兒便全盤托出。
「那撥浪鼓是二小姐的婢女送過來的。」
湘兒低頭道,「那婢女給奴婢看了她腕間的玉鐲子,她說,二小姐對下人也如同親姊妹一般,還說二小姐初來乍到,在這府中勢孤,若大小姐您被老爺夫人厭棄,她便更能穩固自己左相府小姐的地位,也好……方便施恩于我們。